长沙城已是囊中之物,这时候调走忠贞营?
“何腾蛟这老......”
高一功突然暴起,金牙在烛火下闪着寒光,
“咱们流血流汗打下的局面,他这是要来摘桃子!”
何腾蛟此举确实有点过分了,石午阳从陈友龙开始反正时就看出何腾蛟私心极重,长沙是在他手上丢的,这样搞,明显就是不愿意看到忠贞营光复长沙府。
李过咳嗽两声,从案下摸出个酒葫芦灌了一口:“他刚拿下永州,又占了空城衡阳。现在派嫡系往长沙赶呢。”
他咧开干裂的嘴唇,笑得比哭还难看,
“金声桓算个屁!谭泰围南昌都俩月了,早不救晚不救......”
石午阳把公文拍在案上,震得烛火直跳:“咱们要不......”
“抗命?”
李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都在抖,袖口溅上点点暗红,
“咳咳......你以为我不想?可忠贞营的粮饷......”
他喘着粗气指了指帐外,
“两万多张嘴,吃的都是他何督师的粮!”
帐内死一般寂静。
远处传来伤兵的呻吟,像钝刀子割着每个人的神经。
他喉咙发紧:“李大哥,给我三天,不,两天!地道已经......”
“来不及了。”
李过抹了把嘴角,掌心血丝刺目,
“何腾蛟的先锋已经到了湘潭县。”
石午阳攥着马鞭,一脸不甘:“堵制辅知道这事么?”
李过苦笑一声,从案几上摸出一封火漆信函递过来:“堵公刚刚急递来的。”
石午阳展开信纸,堵胤锡的字迹依旧挺拔如松,可字里行间却透着无奈:
「......时局艰难,粮饷命脉皆系何公之手,暂且忍让......大局为重……」
堵胤锡的地位不及何腾蛟,虽然两人政见不合,但也受何腾蛟制约。
信纸在石午阳手中簌簌作响。
他想起堵胤锡那双总是含着忧色的眼睛——
这位制辅大人什么都明白,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忠贞营何时开拔?”
石午阳哑着嗓子问。
“今日申时。”
李过咳嗽着站起身,铠甲下的身躯单薄得像张纸,
他忽然抓住石午阳的手腕,
“石兄弟,江西路远,你......”
“护国军不去江西。”
石午阳抽回手,铁甲碰撞声在帐内格外刺耳,
“我们回宝庆。”
……
走出军帐,冬日的阳光刺眼。
石午阳眯起眼睛,看到远处那处民房后面,忠贞营这几天掘地道堆起的黄土山——
三天三夜的血汗,如今成了个可笑的土包。
几个士兵正垂头丧气地收拾镐铲,有个半大孩子兵突然把铁锹狠狠砸向地面,溅起的泥点子飞了老高。
石午阳想不明白,他认为——
这长沙城多日激战,损失颇大,加上主将身死,援兵未知,此时的士气极其低迷,最多明天,长沙城必将被克。可惜……唉!
“司令?”
王栓子牵马过来,见到石午阳的脸色很不好,满脸疑惑,
“忠贞营这边......”
石午阳翻身上马,缰绳勒得马儿打了个响鼻:“传令刘魁,全军准备拔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