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虎勉强扯出一丝笑：“没事，小月妹子，我心里有数。”

李淑云看他这模样，知道他心里堵得慌，匆匆扒完碗里的饭，起身说道：“你们几个慢慢吃，我还有事出去一趟。”话音刚落，人就急匆匆出了门。

牛虎望着门口，心里有些不放心——嫂子近来总往外跑，问她也不肯说，可他也知道，就算再问，嫂子也不会松口，只能低下头，继续闷头喝酒。牛全看在眼里，也没多劝，他太了解这个弟弟了，性子倔、有主见，劝了也听不进去，只能陪着他沉默地吃饭。

这顿饭吃得格外沉闷，饭后牛虎喝得有些醉，回屋倒头就躺下了。朦胧间，他感觉有人轻轻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脱下他的鞋和袜子，又端来温水，轻柔地给他洗脚。他没睁眼，心里却明镜似的——这是小月，只有她会这么细致地照顾自己。

李淑云急匆匆穿行在胡同里，脚步不停却频频回头——上次侦缉总队突袭抗日据点的场景还在眼前，若不是父亲拼命周旋将她救出来，她早没了今日。为防再出意外，她故意绕了三道远路，确认身后没有“尾巴”，才快步拐进一处不起眼的四合院。

她抬手按约定敲了敲门，三长两短，门内立刻传来警惕的询问：“谁？”

“是我，李淑云。”她压低声音。

门“嘎吱”一声开了条缝，一个穿灰布衫的男人探出头扫了眼胡同两端，确认无人后才赶紧让她进来，反手插上门闩。

屋里光线昏暗，十几张年轻的面孔正围坐在桌旁，有学生也有老师，见她进来，几个学生立刻起身：“李老师，您可来了，快坐！”李淑云刚坐下，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便站起身，正是负责联络的张老师：“同学们，李老师，组织已经批了，咱们这批人过几天就分批去延安，会有同志护送，那里才是咱们抗日的希望之地。现在，大家都想好了吗？”

“延安！”李淑云心里猛地一紧——她早加入了抗日先锋队，却没想到能有机会去革命圣地，一股热流瞬间涌遍全身，可下一秒，丈夫牛忠的脸又浮现在眼前：这一去便是夫妻分离，乱世之中，再想见一面不知要等多久。她攥紧了衣角，指尖微微发颤，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太好了！”旁边一个穿蓝布学生装的姑娘突然站起来，眼里闪着光，“张老师，我听说前两批已经出发了，是不是真的？”

张老师笑着点头：“没错，燕京大学和北平大学的师生已经先走了，咱们是第三批。”

话音刚落，又有两个女学生站起来：“我们回去就收拾东西，到时候一定准时来！”屋里顿时热闹起来，多数人都难掩激动，纷纷表决心。

等声音稍歇，张老师的目光落在了沉默的李淑云身上，语气温和却带着期盼：“李老师，你考虑得怎么样？你的情况我清楚，你爱人牛忠同志在29军当军官，还跟鬼子真刀真枪打过，是有血性的好同志——咱们现在正需要这样的人，你能不能试着劝劝他，跟你一起走？”

这话像一块石头砸在李淑云心上——她何尝不想让牛忠跟自己一起去延安？可她太了解丈夫的性子，他是东北军旧部，眼里揉不得沙子，让他放下眼前的鬼子去后方，他未必肯。她咬了咬唇，心里像被两股力量拉扯：一边是通往希望的延安，一边是舍不下的丈夫，这抉择，比她想象中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