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泉也跟着叹了口气，语气沉重：“五爷您说得对，这年头想活着，太难了。不瞒您说，昨天擦黑回来时，我还看见几个‘路倒’——一看就是逃荒来的，没熬过去啊。”

黄五爷脸色更苦，声音发颤：“别说逃荒的了，自从我那宅子被何斌那王八蛋讹走，我现在只能靠皮三拉洋车混口嚼裹。可洋车生意也差，皮三都饿得有气无力，上次还被个日本人无缘无故打了一顿……哎，这日子！”说着，他浑浊的眼睛里竟滚出泪珠，连忙抹了把脸，又强打精神：“对了牛泉，你快去吃饭吧，大早晨的，你肯定还没吃。”

牛泉拱手应道：“五爷，您先在这屋歇着，我去吃口饭就回来。”见黄五摆了摆手，他才转身去了厨房。

一进厨房，就见小月等人已经吃完，桌上给他留了满满一大盘饺子。牛泉心里一暖——他清楚，媳妇和小月肯定没吃几个，特意把好的都留给了自己。儿子已经吃饱，正由明月抱着哄着。

他没多耽搁，当即拨出半盘饺子，转身对还在啃窝头的皮三说：“三哥，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快帮我分担点。”

皮三眼眶一热，连忙摆手：“不麻烦了，我吃这窝头就行。”

牛泉脸色一正，语气带着不容推辞的恳切：“三哥，你我不是外人！当年我儿子出生，还是你连夜拉车去请的稳婆，你要是再跟我客气，我可真要生气了。”

皮三再也没法拒绝，双手接过那半盘饺子，声音哽咽：“好……好，我吃，谢谢你啊牛泉。”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撞进院子，一个浑身沾着尘土的小乞丐猛地窜进来，直冲到小月面前，急声喊道：“月姐！你快逃！三狗子要带人来抓你，逼你给他当姨太太！”

小月脸色“唰”地白了，声音发颤：“是……是真的吗？”

“月姐，我是你看着长大的，怎么会骗你！”小乞丐小黑急得直跺脚，“就是三狗子！他昨天喝酒时念叨你，说你今年都十六了，模样长开了，非要把你抢回去做姨太！”

牛泉和秀莲听完，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牛泉咬着牙，攥紧了拳头：“小月，快！赶紧收拾几件衣服，现在就走！”他心里清楚，如今三狗子投靠了汉奸，当了保安队副大队长，手下一群地痞流氓，下手比秃尾巴狗还狠，根本没道理可讲。

小月不敢耽搁，转身冲进自己屋，胡乱抓了几件衣服塞进包袱，又把牛虎当初留给她的钱和一把贴身带的匕首紧裹在里面。

牛泉大步跟过来，急声道：“你先去严峰严师傅家躲躲，他家暂时还安全！”

“不行！”小月却摇着头，眼神清明，“二哥，严师傅家不能去。他姑爷张德彪本就不是好人，现在还跟三狗子混在一起，知道咱们两家走得近，肯定会去搜查，我不能连累严师傅一家！”

牛泉急得直跺脚，可看着小月坚定的眼神，知道她没说错。他慌忙从口袋里摸出十几块银元，往小月手里塞：“那你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我去求傅三爷想想办法，等风头过了，你再回来！”

“二哥，我身上有钱，你别管我了！”小月把银元推回去，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快跟我走！再晚就来不及了！”小黑在一旁急得直拽小月的胳膊。

小月最后望了一眼秀莲，又看向她怀里熟睡的孩子，眼圈一红，狠狠咬了咬牙，转身跟着小黑，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