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承诺：“无论结果如何，事后，你可凭此物，自行离去。天高海阔，去过你想过的生活。京城种种，与你再无干系。”

这是他给予她的承诺。一个关于“自由”的承诺。

从他将她强掳入府，以“戴罪立功”之名将她卷入这漩涡中心开始，他给予她的，是危险，是禁锢，是利用。他欣赏她的能力，倚重她的才华，却也一次次将她置于风口浪尖。王府的刺杀，犹在眼前。

而此刻，在这风暴将至的前夕，他交给她的，却是一把可以打开枷锁的钥匙。一份全新的身份，一笔足以安身立命的钱财，一条远离这一切的退路。这玄青锦囊，便是这一切的象征，沉重而烫手。

这不是赏赐，而是……偿还。是对利用的补偿，也是对……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某种亏欠感的弥补。

云芷握着那沉甸甸的锦囊，心潮剧烈翻涌。她曾无数次渴望自由，渴望摆脱罪臣之女的身份，渴望能呼吸一口不属于这牢笼般的王府、不属于这诡谲京城的空气。

如今，这份自由，就在她手中，盛放在这方寸之间的锦囊里。

她应该感到欣喜，感到解脱。可为什么，心中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甸甸的，带着一种莫名的酸涩？

她看着萧绝冷峻的眉眼，想起他夜探墨韵斋的及时相救，想起他因母妃旧案流露出的沉痛，想起共处一室时那杯被他接受的安神茶，想起他毫无保留地采纳她的推演、信任她的判断……

他们早已不是简单的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在这追寻真相的路上，他们是并肩作战的同伴，是彼此唯一的知情人。

现在，他让她走。在最危险的时候，给她一条生路。

云芷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她将那个玄青锦囊，紧紧握在手中，冰凉的玉扣硌着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

她没有说“谢”，也没有立刻表态。

良久，她抬起眼，目光恢复了平日的清澈与冷静，看向萧绝，声音平稳而清晰：

“王爷，民女记下了。”

她没有说会走，也没有说不走。只是记下了这份心意，这份在血腥阴谋与权力倾轧中，显得格外珍贵、也格外沉重的……自有承诺。

萧绝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他转过身，重新面向那幅“罪案图”，玄色的背影依旧挺拔如山岳。

“去吧，最后检查一下你的画具。”他淡淡道，“接下来的审讯，还需要你那双能看透真伪的眼睛。”

“是。”云芷应道，将那个玄青锦囊仔细地收进了随身的行囊最深处，仿佛收藏起一个不容触碰的秘密。

她转身走向内间，步伐稳定。

收网前夕，暗流汹涌。一份突如其来的自由承诺，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而前方的风暴，已避无可避。

（第四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