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这举城欢庆的背景下,云芷在最初的激动过后,却很快冷静下来。她走到窗边,望着街上隐约传来的喧闹声,目光悠远。
首战告捷,固然振奋人心,但这仅仅是开始。北狄主力未损,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而且,这捷报传回,对于京城的局势,又会带来怎样的影响?皇后一党,是会因此暂时收敛,还是……会更加狗急跳墙?
她沉思片刻,转身回到画案前。没有去理会那些复杂的卷宗,而是重新铺开一张干净的宣纸。她选了一支中锋狼毫,蘸饱了墨,却并非勾勒线条,而是用了泼墨兼渲染的手法。
笔走龙蛇,墨色淋漓。
她画的是一幅塞外风光。没有具体描绘战争的惨烈,而是着力于那片土地的苍茫与壮阔。天高云淡,远山如黛,秋草连天,一股萧瑟而又充满原始生命力的气息扑面而来。在画面的角落,她用极细的笔触,勾勒了一行南飞的大雁,以及一杆斜插在丘峦上、迎风微微抖动的、看不清旗号的残破战旗。
她将自己听到捷报后,那份放下心来的宽慰,那份对他身处环境的想象,那份隐藏在喜悦之下、更深沉的牵挂与隐忧,都融入了这笔墨之中。
画成,她放下笔,静静地看着。
画室里很安静,与窗外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萧宸凑过来,看着画,小声说:“云姐姐,这里……是皇兄打仗的地方吗?”
“也许吧。”云芷轻声道。她仿佛能透过这幅画,看到那片广袤而残酷的土地,看到那个银甲白袍的身影,如何在血与火中纵横捭阖。
正在这时,管家又来禀报:“云画师,宫里有赏赐下来,说是陛下欣闻捷报,特赐下锦缎百匹,黄金千两,犒赏王府,也……褒奖云画师协理瑞王之功。”
来的依旧是皇后宫里的内侍,笑容满面,说着冠冕堂皇的贺喜之词,仿佛之前所有的暗潮汹涌都不曾存在。
云芷依礼谢恩,收下赏赐,态度依旧从容。
内侍走后,萧宸看着那些华丽的锦缎,高兴地说:“皇兄赢了,连宫里都送来这么多好东西!”
云芷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言语。
皇后的赏赐,与其说是祝贺,不如说是一种姿态,一种在胜利消息下不得不做出的、粉饰太平的姿态。这更让云芷确信,京中的危机,并未随着边关的捷报而解除,反而可能因为萧绝声望的再次攀升,而变得更加微妙和凶险。
她悬着的心,因他的平安而稍稍放下。
但另一根弦,却因这京城的暗流,绷得更紧了。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幅刚刚完成的《塞外风光图》上,眼神渐渐变得锐利。
捷报是好事,但她和这座王府,还不能放松。她的画笔,不仅要能绘出壮丽山河,更要能……刺破隐藏在盛世欢歌下的脓疮。
等待,还在继续。而警惕性,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