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档案那冰冷工整的字迹,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将“先帝赏赐”、“一分为二”、“贵妃慕容氏与德妃”这几个词组,深深凿入了萧绝的脑海,与“双生符”那邪异的功效死死焊接在一起。
铁证如山。
母妃的玉佩是子符,那么,当年同样得到另一半玉料,并由宫中匠人“依喜好凋琢”的慕容贵妃——如今的太后,她手中的那一块,极大概率就是母符!
那个常年深居慈宁宫,吃斋念佛,一副与世无争、慈眉善目模样的太后,竟然是手持母符,日夜汲取他母妃生命本源,直至将其熬干致死的直接凶手!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甚至比得知国师是幕后元凶时,更加具体,更加刺痛,也更加……令人作呕。
萧绝缓缓坐回帅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坚硬的木桉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在寂静的军帐内回荡,仿佛是他内心激烈挣扎的心跳。烛火将他脸上交织的愤怒、痛楚与深深的困惑,映照得明暗不定。
动机?
太后的动机是什么?
是了,这是最大的疑点,也是十年来,他虽恨太后,却始终觉得那场“病故”背后还藏着更深阴影的原因。
若论后宫地位,当时慕容贵妃已是贵妃,暂摄六宫,地位仅在皇后之下,而母妃虽得宠,出身将门,性子直爽,并无意也无力撼动她的权柄。若论子嗣,太后所出的三皇子萧琰与他年龄相仿,母妃也只有他这一子,构不成对嫡子地位的致命威胁。先帝虽宠爱母妃,但也从未流露过废嫡立庶之意。
那么,为何要用如此阴毒邪异、耗时数年、风险极大的方式,来除去一个看似并不过分的“竞争对手”?
仅仅是女人的嫉妒?后宫倾轧的常态?
萧绝不信。太后能稳坐贵妃之位,在先帝后期乃至当今圣上登基后都能保持超然地位,绝非仅仅靠运气和家世。她是个极其精明且懂得隐忍的女人。为了一时嫉妒,动用“双生符”这等禁忌之术,一旦暴露便是万劫不复,这不像是她一贯谨慎的风格。
除非……有更大的利益驱使?或者,她本身,也并非完全的主使者,而是……被利用的棋子?被国师以某种方式说服或控制,成为了“母符”的持有者和执行者?
云芷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打扰他的思绪。她看着萧绝紧锁的眉头和眼中翻腾的疑虑,能感受到他正试图从那团充满恶意的乱麻中,捋清最关键的那根线头——动机。
“或许,”云芷轻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动机并非全然源于后宫之争。”
萧绝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抬眼看向她。
云芷的目光扫过那封来自内务府的信,思路逐渐清晰:“先帝将玉料一分为二,赏赐两人。这本身,或许就是一种象征,一种平衡。而有人,不想看到这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