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云芷没有否认他的愤怒,她的目光落在那信纸上,眼神锐利如她作画时的笔锋,“但也可能……不尽然。”
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虚点着信上关于皇后的那几行字:“殿下您看,德妃娘娘在信中用了‘蹊跷’、‘费解’、‘难以决断’这样的词。这说明,皇后当时的举动,同样超出了娘娘的预料,让她感到了困惑。如果皇后是纯粹出于更深的恶意,以娘娘的聪慧,未必完全察觉不到其中的陷阱意味。”
萧绝眉头紧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审视那几行字。确实,母妃的措辞,更多是疑惑和不确定,而非认定皇后的警告是阴谋。
“而且,”云芷继续析析道,她思思维如同抽丝剥茧,“如皇后后与后后真是坚不可摧的同盟,她有什么必要,多此一举,去提醒德妃娘娘?这她她和太后,有百害而无一利。除非……”
“除非什么?”萧绝追问,声音沙哑。
“除非,她们的利益,并非完全一致。”云芷抬起头,看向萧绝,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又或者,皇后在那个时候,已经察觉到了太后动用邪术的事情,她或许不认同这种方式,或许……是担心事情败露会牵连到她自身和她的儿子,所以想用这种方式,既撇清自己的干系,又能……在一定程度上,阻止或干扰太后的行动?”
这个推测,让萧绝怔住了。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他一直将皇后和太后视为一体,但如果……她们之间也存在裂痕呢?如果皇后也惧怕那阴毒邪术带来的反噬或者暴露的风险呢?
“当然,这只是猜测之一。”云芷语气依旧冷静,“也有可能,正如殿下所想,这是更深的算计。但无论如何,这封信的出现,都意味着我们之前对宫中局势的判断,可能存在盲区。”
她看着萧绝眼中那依旧汹涌的波澜,轻轻握紧了他的手:“殿下,愤怒是应该的。但愤怒会蒙蔽双眼。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立刻给皇后的行为下定论,而是……弄清楚她当年那么做的,真正的动机。”
“这背后,可能藏着比太后更深的秘密,也可能……牵扯出更庞大的势力。”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比如,那位一直隐藏在幕后,提供了邪术的……国师。”
萧绝的瞳孔微微一缩。
国师!
是了!皇后与太后若真有分歧,国师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是偏向太后,还是……也与皇后有所勾连?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他低头,再次看向手中那封沉甸甸的信。母妃那娟秀却无助的字迹,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当年的迷惘与恐惧。
十年了,他以为接近了真相的终点,却发现自己只是掀开了巨大冰山的一角。水下隐藏的,是更加幽暗、更加错综复杂的暗流与旋涡。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将那封信极其小心地折好,放回了紫檀木盒中,与母妃那些充满爱意的信笺放在一起。
然后,他抬起头,眼中的赤红与混乱渐渐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锐利所取代。
“你说得对。”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压抑到极致的风暴,“母妃的仇,还没有彻底了结。太后的倒下,或许……只是开始。”
他的目光越过院墙,再次投向皇宫的方向,这一次,目标不仅仅是那座已经沉寂的慈宁宫,更包括了那座凤仪宫,以及……那座始终笼罩在神秘迷雾中的……国师府。
皇后的“警示”,是善意还是恶意?
她与太后之间,究竟有何纠葛?
国师,在这盘棋中,又是怎样的存在?
一个个谜团,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蛛网,等待着他们去拨开。
而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