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冲突,发生在神机营。神机营提督、保定侯梁玺亲自坐镇,核验时倒也配合,但核验结束后,他却堵住了准备离开的张懋和周遇吉。
“国公爷!”梁玺脸色阴沉,指着校场上那些因为长期缺乏实弹训练而显得精神萎靡的火铳手,“您也看到了,神机营就这个状况!不是俺老梁不尽心,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火药受潮,铳管锈蚀,您让兄弟们怎么练?如今不想着拨付钱粮改善武备,反倒先查起空额来了!寒了将士们的心,日后谁还肯为朝廷卖命?”
这话看似在诉苦,实则是在将军备废弛的责任推给朝廷,并隐晦地威胁可能引发的后果。
周遇吉年轻气盛,忍不住反驳:“梁提督!下官在宣府时,杨总督亦面临粮饷不足,然将士用命,武备维护亦不曾松懈!岂能因……”
“这里轮得到你说话?”梁玺毫不客气地打断周遇吉,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一个靠着奇技淫巧幸进的幸臣,也敢妄论军务?”
周遇吉气得脸色通红,拳头紧握。
“梁玺!”
张懋一声断喝,制止了可能的冲突。
他目光冰冷地看着梁玺,“军备废弛,尔等统兵大将,难辞其咎!陛下与本公既然决心整顿,钱粮、武备,自有筹措!但在此之前,剔除蠹虫,核实员额,是第一步!若连麾下究竟有多少兵都不清楚,纵有金山银山,也不过是填了无底洞!”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却带着更深沉的压力。
“保定侯,你是老将,当知陛下与本公推行新政之决心。莫要自误,更莫要……耽误了手下儿郎们的前程。海外万里波涛,未来封侯拜将之机,未必就在这陆地上。”
最后一句,点醒了梁玺。
他想起那夜英国公转述的皇帝关于海外利益的描绘,又看看眼前铁了心的张懋,以及皇帝明显支持的周遇吉,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知道,大势已去,硬扛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梁玺脸色变幻数次,最终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但终究没再公开阻挠。
核验风波,在京营内部引起了巨大的震荡,但也如同刮骨疗毒,初步廓清了迷雾。大量的空额被清查出来,一批如同李千户那样的蠹虫被拿下,京营的员额第一次变得清晰起来。
而周遇吉和教导队的身影,也借此机会,更深地嵌入了京营的肌体之中。
改革的阵痛,真实而剧烈,但改革的齿轮,也在艰难地向前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