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他额头沁出冷汗,方才那悲愤的气势瞬间消散大半。
“看清楚了?”朱厚照问道,不等他回答,目光转向群臣,“李御史看不清,或许有年迈眼花之故。那朕便请几位阁臣,乃至户部、刑部的堂官,一同上前,帮李御史,也帮满朝诸公,一起看看,这江阴县的账,到底是怎么算的!”
被点名的几位无奈,应声出列,围拢过来。
他们看得更为仔细,低声交换着意见,脸上的神色从凝重变为震惊,最后化为沉默。
朱厚照这才从御座上站起身,他的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群臣,声音陡然提高,清晰地在殿中回荡:
“朕,自登基以来,一直强调两个字——‘务实’!”
“何为务实?便是要看见真的问题,听见真的声音,拿到真的数据!而不是坐在庙堂之上,空谈道德,被几句‘体统’、‘人心’的漂亮话蒙住了眼睛,堵住了耳朵!”
“江阴之案,证据链在此!贪墨之法,触目惊心!文贵、顾云卿,并非酷烈,而是在执行朕的旨意,在用真的规矩,取代假的‘体面’!他们在做的,正是要杜绝此类蠹虫,继续打着‘体面’的旗号,吸食我大明百姓的血肉,蛀空我大明的根基!”
他一步步走下丹陛,走到李镗面前,目光如炬:
“李御史,你现在告诉朕,是朕的‘考成法’坏了规矩,还是江阴县那套欺上瞒下、盘剥小民的旧例,才是真正的坏了规矩,寒了天下百姓之心?!”
“你告诉朕,是文贵、顾云卿这样敢于触碰利益、揭开盖子的官员该罚,还是吴友仁、钱广业那样表面光鲜、内里肮脏的蠹虫该罚?!”
李镗在皇帝逼人的目光和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浑身颤抖,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厚照不再看他,转身面对百官,语气沉痛而坚定:
“今日在朝堂上算这笔账,就是要告诉诸位臣工!大明的未来,不靠空谈,靠实干!不靠糊弄,靠数据!不靠人情,靠制度!”
“谁若还想抱着旧日的‘体面’和‘惯例’不放,试图阻挡这股革新的洪流,江阴县的吴友仁,就是前车之鉴!”
“退朝!”
朱厚照拂袖而去,留下满殿寂然无声的百官,和那位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老御史。
这场御前算账,皇帝没有动用任何权术阴谋,仅仅是用事实和数据,便彻底击溃了反对派的第一波攻势。
它传递出的信号无比清晰:改革的意志,不容动摇;做事的方法,已经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