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骆秉良快步走入,在周遇吉耳边低语几句。
周遇吉眼神微凝,对安疆臣道:“安少主,我军务繁忙,需即刻处理。堡内缴获,除军械粮秣需统一调配外,其余财货,可先由贵部清点造册,暂管,待局势稳定后再行商议。如何?”
这是一个小小的让步,让水西方面实际控制部分财货,暂时满足了他们的部分胃口,避免了当场冲突。
安疆臣脸色稍霁,拱手道:“谨遵参军之命。”
送走水西众人,周遇吉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骆秉良禀报:“参军,刚收到消息,杨友得知金筑被破,罗雄被擒,非但没有惊慌收缩,反而像是被逼急的疯狗,昨日夜间,派其麾下最悍勇的头目杨彪,率千余死士,冒险从一条采药小道下山,突袭了我军设在‘落雁坡’的一处前哨粮站!守军寡不敌众,粮站被焚,数十名弟兄……殉国了。”
“落雁坡……”周遇吉走到沙盘前,看着那个位于老鹰岩与己方大营之间的点,“他是想告诉我们,他还有獠牙,还能咬人。也想提振一下他那边快要散架的士气。”
“参军,是否立刻调兵回援,加强围困,防止杨友狗急跳墙?”孙锐请命。
周遇吉摇了摇头,手指点在金筑堡上:“不。杨友此举,正在我预料之中。他越是疯狂,越说明金筑之败对他打击巨大,他内部的问题越严重。我们此刻的重心,不在急于跟他硬碰硬。”
他下令道:
“第一,命落雁坡附近各部,加强戒备,收缩防线,避免再被偷袭。同时,将杨友悍然偷袭、焚我粮站的消息,连同金筑大捷的战报,一并散播出去!要让所有还在观望的土司和苗寨都知道,负隅顽抗、袭击王师是什么下场,而顺从天威、助朝廷平叛又是什么结果!”
“第二,以金筑大捷和杨友穷途匕现为由,加大招抚力度!重点针对老鹰岩上那些非杨友直系的头目和苗兵!告诉他们,现在投降,还可视为阵前起义,有功无过!若等官军破岩,便是玉石俱焚!”
“第三,给沐公爷去信,金筑已平,请他立刻出面,以黔国公和本地世镇的身份,召集尚未附逆的各大土司、寨老,至贵阳议事!共同商讨‘善后’与‘平播’事宜!我们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周遇吉此刻的思路无比清晰。
军事上的胜利,必须迅速转化为政治和舆论上的优势。
他要借此大胜的东风,一方面震慑宵小,另一方面瓦解杨友的根基,同时将沐崑等地方势力更紧地绑上战车,为最终攻克老鹰岩,乃至为战后更长远的布局,奠定坚实基础。
胜利的果实需要小心品尝,每一步都可能引发新的连锁反应。
西南的棋局,在攻下金筑这枚重要棋子后,进入了更加错综复杂的中盘绞杀阶段。
拉扯,从明面的战场,转向了更深的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