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那仿佛源自太初鸿蒙、倒映着无垠星海的宏大景象,如同潮水般自林羽眼中缓缓退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中仍残留着方才那跨越无尽距离的“视线”所带来的冰冷与悸动。识海中,那遥远星域的呼唤感并未消散,反而如同烙印般清晰,与丹田内微微震颤的通天剑魂遥相呼应。
他转向身旁一直护法的慕婉卿,将方才那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星海召唤,毫无保留地、细致地描述给她听。从剑魂的异动,到心神被强行拔高穿透世界壁垒的震撼,再到那片黑暗冰冷、点缀着无穷光点的浩瀚星海,以及最终锁定那片如同破碎星辰汇聚、散发着苍凉与神秘气息的“碎星带”的整个过程。
慕婉卿静静地听着,绝美的容颜上神色变幻。初时是难以置信的震惊,纤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随即是对那完全未知领域的本能敬畏,如同凡人仰望苍穹,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下来,化为一片澄澈而坚定的湖泊。她迎上林羽的目光,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羽哥,天外星空,凶险莫测,古籍中亦鲜有低阶修士成功横渡的记载。但大道在前,岂能因险而止?无论你去往何处,是传说中的仙界,还是这寂寥星海,我必相随。”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平淡的陈述,却比任何誓言都更显坚定。林羽心中一暖,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之中。他知道,这条注定布满荆棘与未知的星海之路,他并非独行者。
既已明晰前路,便需即刻谋划。两人并未在这临时洞府过多停留,稍作调息,待林羽因剑魂异动而激荡的气息彻底平复后,便化作一蓝一白两道惊鸿,撕裂云层,朝着星陨阁的方向疾驰而去。
……
星陨阁,主殿“星穹殿”。
星辰石铺就的地面流转着朦胧光晕,穹顶之上镶嵌的无数夜明宝珠模拟着周天星斗运行,将大殿映照得如同置身于星空之下。此刻,殿内气氛却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当林羽将他于北境玄冰原深处,如何与慕婉卿联手,最终凭借升华后的四象归元剑域与那石破天惊的“冰火葬灭·混沌一击”,摧毁伪·玄冰魄、破灭寂灭魔阵、斩杀幽骸长老的经过简明扼要地道出时,在座的阁主与几位核心长老虽已收到风声,但亲耳听闻细节,仍不禁为之动容。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当林羽话锋一转,面色凝重地提及战后闭关时,丹田内那枚神秘“剑魂”所产生的、指向天外星空的宏大感应时,整个星穹殿霎时间落针可闻。
端坐于上首的星陨阁阁主——璇玑老人,那位身着绣有周天星辰道袍,面容清癯,双眸开阖间仿佛有无数星河生灭、演化的老者,此刻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细微的涟漪。他放在星辰玉扶手之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
下首左右,主管典籍、学识最为渊博的藏长老,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嘴唇嗫嚅了几下,才发出干涩的声音:“天外……星空?林小友,你……你确定那感应是穿透了世界壁垒,而非某种高位面的投影幻象?或是……心魔滋生的幻境?”不是他不愿相信,而是此事太过骇人听闻。星陨阁世代观星,比任何人都清楚星海的浩瀚与恐怖。那并非凭借一腔热血就能征服的领域。
面容冷峻,主管刑罚,周身散发着锐利气息的刑长老,眉头紧锁成了“川”字,声音低沉如铁石交击:“即便感应为真,林小友,你可知横渡星海意味着什么?且不说那能消融万物的虚空寂灭之风、吞噬星辰的归墟漩涡、隐匿于黑暗深处以星辰为食的古老星兽,单单是那漫长旅途中无处不在的、迥异于此界的虚空法则侵蚀,就非元婴、化神修士所能长久承受!更遑论那目标之地,‘碎星带’?听其名便知非善地,上古战场遗迹?其中残存的杀阵、不灭的怨念、扭曲的时空裂隙,任何一样都足以让我等形神俱灭!”
另一位负责外务、消息灵通的云长老也补充道:“据一些极其古老的残缺手札提及,星空之中,或许并非死寂一片,可能存在着我们无法理界的异族或文明。贸然前往,福祸难料啊!”
殿内气氛压抑,诸位长老纷纷陈述利害,忧心忡忡。星陨阁以星辰立道,探索未知是本能,但主动前往天外,而且是如此明确地指向一片危险星域,这需要承担的风险,足以让整个宗门万劫不复。
就在众人意见纷纭,璇玑老人也陷入沉思之际——
“嗷呜——!”
一声带着急切、兴奋,甚至有些颤抖的低吼,打破了殿内的沉寂。一直安静趴在林羽身侧,深沉内敛的狻猊,猛地站了起来。它那雄壮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抖动,淡金色的毛发根根竖立,其上流转的细小电弧噼啪作响,显得躁动不安。它那熔金般的眼眸,此刻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死死地“望”着殿外虚空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阻碍,看到那遥远的星海。
通过那紧密的神魂契约,一道清晰无比、带着强烈渴望与催促的意念,如同洪流般冲入林羽的心神,并被林羽主动共享给在座的每一位强者:
“主人!去!一定要去星海!”狻猊的意念几乎是在呐喊,“那种呼唤……比我之前感知到的任何龙族遗迹的模糊感应都要清晰、强烈无数倍!那是……那是直接针对我血脉本源的吸引!”
它努力梳理着脑海中那些源自远古祖先的、破碎而模糊的记忆传承,试图更准确地表达:“我能‘闻’到……在那片名为‘碎星带’的星域深处,存在着‘龙源星晶’的气息!那是远古真龙在星空中遨游、沉睡、或是陨落时,其最精纯的龙族本源与某些古老星辰的核心,在特殊条件下经历万古岁月交融淬炼,才有可能凝结出的瑰宝!蕴含着我们龙血一脉最渴求的造化之力!”
“还有!”狻猊的意念更加激动,“那片星域,似乎还存在着极其古老、极其庞大的纯阳星辰本源!并非我们在此界感受到的温和星力,而是最原始、最炽热、最纯粹的太阳真精一类的事物!对我等身负龙血、性喜纯阳的存在而言,那是无上的补品,是点燃血脉、淬炼神魂的圣物!”
它巨大的头颅转向林羽,熔金眼眸中充满了近乎哀求的渴望:“主人,若能找到‘龙源星晶’,或是汲取到足够的纯阳星辰本源,我的成长将不再受限于此界稀薄的龙气,血脉纯化速度将提升十倍不止!甚至……有可能提前觉醒真正属于太古龙子的强大神通!这对我而言,是逆天改命的机缘!绝不亚于剑魂碎片对您的重要性!”
狻猊这番突如其来的、信息量巨大的表态,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藏长老猛地瞪大了眼睛,喃喃道:“龙源星晶……纯阳星辰本源……这,这竟是真实存在的?老夫只在某些近乎神话的太古轶闻中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刑长老和云长老也面面相觑,眼中的震惊逐渐被一种深思所取代。如果狻猊的感应为真,那么这片“碎星带”的价值,将远超他们之前的预估,那不仅仅是林羽个人的道途,更可能关乎到一种足以改变格局的强大力量的诞生!
端坐于上首的璇玑老人,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林羽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那枚引动星海呼唤的剑魂。
“林小友。”璇玑老人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杂音,“你所言‘星海召唤’,关乎你自身道途根本,乃剑修之宿命。而今,狻猊尊者亦感知到与其血脉进化休戚相关的惊天机缘,双重印证,天命所归。看来,这天外‘碎星带’之行,已非选项,而是你等必然之抉择。”
他微微一顿,继续道:“我星陨阁,立阁之基,便在于‘观测星辰,探索未知,追寻大道’。若因前路艰险便固步自封,与井底之蛙何异?又如何配得上这‘星陨’之名?”
“阁内秘传,《星舟炼器秘录》之最高篇章,确实记载了超越‘星穹古路’的构想——构建能横渡无垠虚空、抵御万般灾厄的‘星界渡舟’!”
“星界渡舟?”林羽精神一振,这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关键!
“然也。”璇玑老人颔首,神色肃穆,“此舟,非是凡物。其‘龙骨’,需以至少拳头大小、内蕴不灭星意的‘星辰核心’碎片铸造,赋予其星辰般的坚固与永恒之意;其‘船体’,主材须为能隔绝万法、穿梭虚空的‘虚空神金’,用量需以万斤计;其‘内空间’之稳定,需依赖‘界膜胎膜’这等蕴含空间本源之奇物拓展巩固;其‘动力核心’,更是需要‘万年空冥晶’这等能承载并转化海量能量的神晶为核心……除此之外,尚需九九八十一种辅材,无一不是世间难寻的奇珍。更要在其上,由阁内最顶尖的阵法师与炼器师合力,铭刻下涵盖空间折叠跃迁、多重能量护盾、虚空隐匿、周天聚灵、乃至初步的时间流速调节等无数繁复到极致的大道阵纹。”
他每报出一项材料或要求,殿内诸人的脸色便凝重一分。这些资源,即便是星陨阁万年底蕴,也要伤筋动骨,甚至需要动用一些压箱底的、准备用于应对宗门大劫的储备!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