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爬上专案组驻地的窗台,陈谨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周伟的号码,听筒里的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却异常坚定:“陈主任,我想通了,所有事我都坦白,现在就去专案组找你。”
不到半小时,周伟出现在会议室门口。他穿着一身便装,头发凌乱,眼下的乌青像两块墨渍,再没了往日环保局局长的派头。刚坐下,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推到陈谨面前:“这是我记的流水账,从2018年第一次收高明远的钱,到后来帮他改报告、批手续,每一件事都记在上面了。”
陈谨翻开笔记本,字迹从工整逐渐变得潦草,最后几页甚至带着颤抖的墨痕。林晓打开录音笔,笔尖在笔录本上做好准备,会议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2019年远盛要扩建园区,本来他们的环评报告没通过,因为选址离居民区太近,排污方案也不达标。”周伟的声音低沉,像在念一份沉重的判决书,“高明远找我吃饭,塞给我一个茶叶罐,里面是20万现金。他说,只要我能批下来,以后每年都给我‘感谢费’。我当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你怎么让报告通过的?”陈谨追问。
“我找了环评中心的老吴,让他把‘距离居民区500米’改成‘1000米’,再把排污量的数值改小,还删掉了‘存在土壤污染风险’的结论。”周伟的头埋得更低,“老吴一开始不愿意,我威胁他说要查他的违规审批记录,他才勉强同意。”
林晓的笔顿了顿,抬头问道:“2021年那次环保督察,远盛的排污口被抽查,为什么检测结果是合格的?”
提到这件事,周伟的身体明显一颤:“那是我第五次帮他们改报告。督察组来的前三天,高明远慌了,找到我说远盛的污水d值超标十倍,让我想办法。我连夜让监测站的人重新采样,故意选了雨水稀释过的水样,还把检测仪器的参数调了,才做出‘合格’的报告。”他从包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当时的原始检测数据,我偷偷留了一份,本来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陈谨接过数据单,上面的数字触目惊心——d值高达1200g\/L,远超国家规定的50g\/L标准。他的手指紧紧攥着纸张,指节泛白:“为了掩盖真相,你知不知道远盛的污水毁了多少农田?害了多少村民?”
周伟的肩膀剧烈抖动起来,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知道……去年有个村民来环保局举报,说家里的菜地里长出的白菜全是黑根,鱼塘里的鱼也死光了。我把他赶了出去,还让派出所的人以‘诬告’为由关了他三天……现在想想,我真是罪该万死。”
“赵立东呢?他跟你是什么关系?”陈谨话锋一转,切入关键问题。
周伟抹了把眼泪,深吸一口气:“我和赵立东是党校同学,后来他进了纪委,我当了环保局局长,就互相照应。从2020年你们开始查远盛起,他就经常给我通风报信。”
“具体怎么通风报信?”
“他会提前告诉我纪委的调查方向,比如‘最近在查远盛的土地审批’‘要去厂区抽查排污’,让我赶紧通知高明远准备。”周伟回忆道,“2022年你们要查环评报告,赵立东提前三天给我打电话,让我把修改过的报告藏起来,把原始数据销毁。他还说,‘有事我顶着,你放心’。”
“他为什么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