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独自走出宫门,未回府邸,而是径直向东陵而去。
马车驶过荒草古道,月光惨白,照见碑林森然。
她来到地底观测站,推开石门,尘埃簌簌落下。
墙角,那座地脉石碑静静矗立,裂缝纵横,如同王朝撕裂的命脉。
她取出心尺,指尖拂过血晶,轻声道:
“还差最后一步。”
她闭眼,将心尺缓缓插入石碑最深的那道裂缝。
刹那间——
血晶暴涨!
整座石碑轰然震动,地下深处传来沉闷嗡鸣,仿佛九鼎齐鸣,又似万魂同哭。
光芒撕裂黑暗,一面巨大虚影在空中缓缓浮现:
九名女子,披发赤足,跪伏于鼎前,口中吟唱着古老歌谣,手中捧着盛血的玉盘……
而她们的身后,是九条蜿蜒的地脉,直通皇宫深处。
血晶的光芒在幽暗的地底如潮水般奔涌,映得沈知微半边脸庞猩红似火。
她瞳孔紧缩,呼吸几乎停滞——空中浮现的虚影清晰得令人战栗:九名女子披发赤足,跪于九鼎之前,胸腔剧烈起伏,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被外力强行拉扯。
她们口中吟唱的并非祷文,而是一种诡异的共振频率,声波化作实质般的红线,自咽喉穿出,直贯地脉深处,缠绕皇城龙脊。
这不是祭祀。
是炼魂。
更远处,高台尽头,太后端坐凤椅,金袍垂地,面容沉静如神只。
她手中握着一柄与沈知微掌中心尺极为相似的玉尺,尺身却泛着妖异血光。
那不是听诊器,而是饲魂仪——她正将一种浓稠如血的液体缓缓注入尺心,随着每一次滴落,九名“声囚”的身体便剧烈一颤,歌声陡然拔高,宛如撕裂夜空的哀鸣。
沈知微指尖冰凉,脑中电光石火闪现过往所有线索——
为何历代宫女莫名失语?
为何冷宫常有夜啼却查无其人?
为何先帝临终前曾喃喃“喉中有针”?
原来,所谓的“龙脉镇国”,根本是一场以活人声魄为薪柴的续命邪术!
太后未曾掌控龙脉,她是靠吞噬他人之声,维系自己不死不僵的躯壳!
那些被献祭的女子,并未死去,而是意识被抽离、禁锢,在永恒的吟唱中沦为发声的机器——她们是活着的祭品!
“荒唐……”她低语,嗓音沙哑,“你用九条命,换你一人苟延残喘?”
话音未落,她猛然拔尺!
“轰——!!!”
地脉石碑应声炸裂,碎石如刃四溅。
刹那间,九处脉冲点同时爆燃,天际电光撕裂云层,红芒冲霄,如同大地睁开了九只流血的眼睛。
狂风卷起她的黑袍,药箱翻倒,银针洒落一地,却无一人心生怜惜。
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满地残影。
谢玄现身于断壁之间,玄衣猎猎,面具半遮,眸中寒光如刀:“铁喉已破护陵营三重防线,内宦持刃据殿,誓死不降。太后召集群阉,焚香设坛,似要启动最终共鸣。”
沈知微缓缓站直身躯,拂去肩头尘灰,将心尺重新扣入腰间。
她嘴角扬起一抹极冷的弧度,眼中再无半分动摇:
“她以为自己执掌天命,其实不过是个被反噬的囚徒。”
“这些声音困了她三十年,今日,该听听她的了。”
她抬步向外走去,步伐坚定如刀劈斧凿。
风在耳边呼啸,仿佛千万冤魂低语。
她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轻得近乎呢喃的话:
“该去听听,那位‘活神仙’的心跳,是不是也靠别人的哭声在跳。”
暴雨将至,乌云压城。
一场无声的宫变,已在血脉断裂处悄然萌芽。
三日后,江南。
船抵姑苏码头,细雨如丝。
沿河民宅门窗紧闭,青砖墙上赫然朱书八个大字——
“禁言三日,违者剜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