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越僵在原地,看看昂热离去的方向,又看看近在咫尺的女儿。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海风灌入口中的咸涩。
父亲的职责,以一种他从未预料到的、沉重无比的方式,轰然降临。
沉重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监护室里,樱、乌鸦、夜叉,三人如同三尊染血的雕像,沉默地立在病床前。
病床上躺的是他们誓死效忠的男人,源稚生。层层叠叠的洁白绷带几乎将他裹成了茧,裸露的皮肤上遍布灼痕与瘀伤,生命维持设备规律的滴答声,是这死寂房间里唯一令人心慌的声响。
耻辱感像毒蛇般啃噬着他们的内心,大家长重伤濒死,而他们这些家臣却几乎毫发无伤,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失职与耻辱。
就在源稚生独自踏入红井深处后不久,异变骤生!
刺耳的枪声撕裂了紧张的平静,原本协同作战的岩流研究所成员和部分家族执法人,竟毫无征兆地将枪口对准了正在指挥善后的宫本志雄与龙马弦一郎!
“保护家主!”
支援赶到的乌鸦和夜叉猛地将宫本家主和龙马家主扑倒在地,灼热的弹道擦着他们的头皮掠过,在岩壁上溅起一连串火星。
“混蛋!你们知不知道在干什么!”夜叉双目赤红,手中的霰弹枪发出怒吼,瞬间将一名叛徒轰得倒飞出去。
场面彻底失控,信任崩塌,红井外围瞬间沦为血腥的修罗场。
清理叛逆的过程短暂而残酷,当乌鸦和夜叉顶着满身硝烟和血迹,准备冲入红井深处支援时。
轰!!!一声闷雷般的巨响从红井深处传来,脚下的地面剧烈震颤!
“大家长!!”樱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没有丝毫犹豫,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烟尘弥漫的红井入口,乌鸦和夜叉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井内结构正在崩溃,碎石如雨般落下。他们顶着弥漫的烟尘与灼热的气浪,拼命向下。
终于,在即将彻底坍塌的红井底,樱看到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找到少主了!走!”乌鸦大吼着和夜叉一起架起源稚生。
樱在撤离前,目光锐利地扫过废墟,神的石英捕捉舱已经彻底碎裂,里面的圣骸化作焦炭,确认死亡。
但就在不远处,一具靠近爆炸中心的尸体吸引了她的注意。那具尸体已被炸得面目全非,浑身焦黑,根本无法辨认身份。
“樱!”夜叉在通道口嘶吼。
时间不容樱细查,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具诡异的尸体,转身决然离去,与同伴一同扛着他们世界的支柱,冲出了这座埋葬了阴谋与神明的坟墓。
监护室的寂静被脚步声打破,樱的手无声地按上了刀柄,乌鸦和夜叉也瞬间肌肉绷紧,呈扇形挡在病床前。
重症监护室的自动门无声滑开,昂热与上杉越的步入,让本就凝滞的空气骤然绷紧,仿佛结冰。
昂热穿着一如既往的考究西装,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只是眼神不再有平日里的戏谑,而是锐利如刀锋,直接掠过三人,落在病床上那个缠满绷带、连接着各种生命维持设备的身影上。
“情况如何?”昂热的声音低沉,没有寒暄,直奔主题。
“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失血过多,多处骨折,尤其是肩胛和肋骨的伤势……很重。”樱简洁地回答。
“哼!”一旁的夜叉忍不住低吼出声,这个粗豪的汉子双眼布满血丝,“要不是那些该死的叛徒……”
“夜叉。”乌鸦低沉地制止了同伴的抱怨,他相对冷静,但看向昂热和上杉越的目光同样充满审视,“校长和这位师傅此时前来,想必不是为了探病那么简单。”
上杉越一直沉默的看着病床上的源稚生,老人眼神深处,有难以掩饰的心痛,有一闪而逝的暴怒,但最终化为一种沉重的疲惫。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红井里,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樱深吸一口气,知道无法回避,她将自己冲入红井深处后看到的一切,包括源稚生与未知敌人的惨烈搏杀痕迹、被摧毁的圣骸、以及那具靠近爆炸中心、几乎被炸碎烧焦的无名尸体,尽可能客观地陈述了一遍。
“……我们无法确认尸体身份。时间紧迫,井壁已经开始坍塌,我们只来得及救出家主。”
昂热静静地听着,直到樱说完,他才抬起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冰冷的嘲讽。
“荣格·冯·赫尔佐格博士。”昂热缓缓吐出一个名字,仿佛在念诵一个古老的诅咒,“看来他在北极圈没能死透,最终却葬身在了日本的红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