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教训的是，儿臣知错。”赵祯立刻低头认错，态度极其端正，“儿臣只是一时求知心切，未曾深思后果，今后定当谨记母后教诲，不再行此鲁莽之事。”

他认错认得干脆，但话里的“求知心切”又把自己动机的核心给稳住了。

刘太后看着他这副“我知道错了，但下次可能还敢”的样子，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继续训斥。她目光再次落在那食盒上，那奇特的香气确实与她平日所闻任何菜肴都不同，带着一种勾人食欲的鲜活气。

“这便是你‘格物致知’的成果？”她终于问道。

赵祯心中一动，有门儿！他立刻示意陈忠和将食盒呈上：“回母后，正是。此乃儿臣……儿臣指导御厨试做的两道小菜，一为韭菜炒豚肉，一为葱油煎鸡子。母后若是不信，可……可亲自品鉴一番，便知儿臣所言‘锅气’与寻常膳食之区别。”

他差点说漏嘴是自己炒的，赶紧改口成“指导御厨”。同时，他使出了终极武器——邀请太后“试吃”。他就不信，这来自现代烹饪技术的降维打击，会征服不了一个古人的胃！

刘太后看着那打开的食盒，里面两道菜肴色泽油亮，香气扑鼻，卖相确实与宫中精致但略显呆板的菜式不同。她自幼家境并不优渥，也曾经历过民间生活，并非完全不懂人间烟火。这菜肴的香气，竟隐隐勾起了她一些久远的、关于市井美味的记忆。

她沉吟片刻。严厉训斥已然进行，皇帝也表面认错，若再深究，反倒显得不近人情。况且，她确实对这所谓的“锅气”产生了一丝好奇。

“既如此，”刘太后对身旁的女官示意，“取银箸来。”

这是要试毒，也是准备品尝了！

赵祯心中暗喜，连忙补充道：“母后，此菜需趁热食用，方能体会其精髓。”

刘太后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女官用银针试毒无误后，又用银箸夹起一小块金黄的葱油煎蛋和几根裹着油光的韭菜豚肉，放入一个精致的小碟中，呈到太后面前。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太后身上。

刘太后姿态优雅地拿起另一双银箸，夹起那块煎蛋，轻轻送入口中。

入口的瞬间，她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

鸡蛋边缘被热油煎得焦香酥脆，内里却依旧嫩滑，葱花的香气经过油爆，完全融入蛋中，形成了一种层次分明、极具冲击力的口感。这完全不同于水煮蛋的平淡或蒸蛋的柔滑，是一种她从未在宫廷膳食中体验过的、充满活力的味道。

她细嚼慢咽，没有说话，又夹起那几根韭菜和豚肉。

豚肉片切得薄厚均匀，在急火快炒下收缩，口感嫩滑弹牙，带着酱香的浓郁滋味。韭菜独特的辛香与肉香完美融合，既解了油腻，又增添了风味。同样是猪肉，这种做法与宫中常见的慢炖、红烧或白切，风味截然不同。

刘太后慢慢放下银箸，拿起丝帕擦了擦嘴角。

殿内静得可怕。陈忠和和王德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赵祯也紧张地看着太后，等待“评委”的最终点评。

只见刘太后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向赵祯，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地说道：“味道……确有几分新奇。看来皇帝于这‘格物’一道，倒是用了些心思。”

她话锋随即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之事，下不为例。皇帝既已践祚，当以江山社稷为念，明日首次视朝，莫要再被这些奇技淫巧分了心神——退下吧。”

赵祯连忙躬身称是，心中却是一凛。太后这话，是认可了他的“研究成果”，还是……仅仅是一种更高级的警告？她最后那句关于“明日视朝”的提醒，又暗含着怎样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