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季夏拿起了桌上那几张刚画好的稿子，“这是最后几张约稿了，加起来还有200块钱呢。等我画完，送过去，我就再也不画了。”

看着女儿那落寞的神情，母亲的心也软了下来，点了点头：“……好。”

第二天，季夏将最后四张画稿，小心地收进画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出了门。

走在熟悉的职工小区里，她能清晰地听到，树下那几个晒太阳的老太太，正对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

“……就是她，老季家的那个闺女，小区里知名的不孝女。”

“是啊，好好的工作不干，非要去学什么画画，毕了业也没个正经工作，天天在家啃老。”

“我可听说了，老季为了给她高来个厂里的工作，陪着领导喝酒，都快喝吐血了！”

“你看你看，今天还背着个画夹子出门，真是不孝顺，一点不心疼她爸妈……”

那些闲言碎语，像一根根看不见的针，扎在她的身上。她只能低下头，加快了脚步，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小区。

她来到了那个中间人的工作室。对于这个人，她心里是很讨厌的。他总是用一种商人的、审视的眼光，看着自己的作品，然后用一种近乎施舍的语气，支付给她那微薄的稿费。

她走到工作室的门前，正准备推门，里面却传来了那个中间人，有些激动和谄媚的声音。他似乎正在接一个很重要的电话。

“……哎，是是是，刘编辑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办妥了！……什么？！一……一张1000？！”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又说了些什么。“行！行！我知道了！您放心！”

中间人挂掉了电话。季夏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进去。

就在这时，她又听到，中间人叫来了他的助理。“刚才，《风物》杂志的刘编辑打电话来，说有个叫‘瑞龙科技’的大公司，看上了我们之前给他们供的那两张稿子，要找作者。”中间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兴奋和一丝困惑，“真他x邪门了，我也纳闷，季夏那丫头那点画风，怎么就好了，能被这种大公司看上？”

“你，”他吩咐助理，“这两天，你找几个画画好的枪手，研究一下季夏的画风，看看能不能模仿出来。瑞龙那边开的价码，是一张一千块，第一批就要二十张！这可是两万块的大单子！我们哪怕从中间截下来一半，也是一万块钱啊！”

门外的季夏，如遭雷击。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抽空了。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那个男人贪婪的话语，和对自己作品的不屑，在她耳边，如同魔咒一般，反复回响。

她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