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的渔船颠簸着驶入晨雾。陈玄将从县衙带回的验尸图铺在船舱底板上，图中十七具尸体的面部被草草勾勒，但仍能辨认出细微的表情差异——这是官府敷衍记录中唯一的疏漏，也是死者们留下的最后证词。

“掌柜的眉峰上挑0.7毫米，嘴角却下撇1.2毫米。”陈玄的指尖悬在图中掌柜的面部，“这是典型的‘恐惧-决心’复合表情，说明他在死前既害怕又坚定。这种表情的持续时间通常不超过0.5秒，却被画图者意外捕捉——这不是巧合。”

苏璃的银镯轻触图纸上赵虎的脸，蓝光中浮现出扭曲的画面：赵虎在药铺后院用匕首划破手掌，鲜血滴入蚁穴；他面对透骨钉时瞳孔骤缩，却在最后一刻放松了肩颈肌肉；最关键的是，他死后的表情与平日发怒时截然不同，颧肌的收缩程度显示那是刻意伪装的恐惧。

“他们在传递信息。”苏璃的声音带着颤音，银镯的蓝光突然聚焦在林薇的眼周，“你看，她的眼轮匝肌有轻微抽搐，这是强忍泪水的特征。但泪腺的位置却很干燥——这不是悲伤，是在模仿悲伤。”

陈玄突然从药箱取出特制的放大镜，镜片上涂着能显现能量残留的药剂。当放大镜对准验尸图时，死者们的面部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这些纹路组成的图案，与矿洞星图的防御阵完全一致。

“这些微表情是能量编码。”陈玄的瞳孔因兴奋而微微放大，“恐惧的表情对应阵眼，愤怒对应阵脚，悲伤对应能量节点——他们用最后的面部肌肉运动，在传递防御阵的启动方法。”

渔船驶入一片浓雾，能见度骤降至不足三尺。陈玄注意到雾中的水滴在验尸图上留下的痕迹，与死者们的微表情形成奇妙的呼应：掌柜的决心对应雾滴的凝聚，赵虎的伪装对应雾滴的消散，林薇的模仿对应雾滴的折射。

“这是自然的回应。”陈玄将验尸图对着雾层，金色纹路在雾中投射出立体的星图，“前九代守炉人发现，强烈的情绪能改变能量形态。死者们用微表情编码的防御阵，需要配合特定的情绪波动才能启动。”

突然，雾中传来桨声，频率与雨傀儡的步频相同。陈玄迅速将验尸图收起，拉着苏璃躲进船舱底部的暗格。透过缝隙，他们看到一艘黑色快船驶过，船头立着的天道监察使面无表情，但当他的目光扫过渔船时，左眼的瞬膜快速眨动了一下——这是高维算法出现误差的微表情。

“他在找我们。”苏璃的银镯贴在舱壁上，蓝光显示快船的龙骨里嵌着金色微粒，“但他的情绪识别系统出了问题，无法解读复杂的微表情——这是高维文明的另一个漏洞。”

陈玄想起药铺灭门案现场的细节：所有死者的右手食指都有轻微弯曲，这个动作在微表情学中代表“持有物品”。结合验尸图上的表情，他突然明白：“他们死前都握着银色核心，用情绪给核心充电。那些微表情不是留给同类看的，是给……”他停顿了半秒，“是给蚂蚁看的。”

这个推论让苏璃的呼吸频率骤变。她的银镯蓝光暴涨，记忆碎片中浮现出关键画面：蚂蚁能通过触角感知生物电信号，死者们的微表情引发的面部肌肉微电流，恰好能被蚂蚁转化为行动指令；药铺后院的蚁穴深处，无数蚂蚁正根据这些指令搬运银色核心，组成微型防御阵。

“掌柜早就设计好了传递链。”陈玄的推演模型里，药铺灭门案的真相再次反转，“死者→微表情→蚂蚁→防御阵，这是不被高维文明察觉的信息通道。官府的验尸官发现的不是接收器，是蚂蚁留下的生物电痕迹。”

雾散时，渔船已驶近一座荒岛。岛上的山洞里，十七具简陋的石棺整齐排列，棺盖内侧的刻痕与验尸图上的微表情一一对应。陈玄认出这是守墓人的“表情库”，历代守墓人都会在这里记录各种情绪对应的能量编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