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情绪一直缠在罐子上,不是病患的感激,而是别的什么。
她想起萧景琰第三次来时,站在灯下喝茶的样子。雨水顺着他鬓角滑下去,喉结动了动,喊她名字时声音很轻:“叶清欢。”
那时候,药罐也震了一下。
她闭了闭眼,把罐子塞进枕头底下,转身躺下。
可刚闭眼,外面又响起脚步声。
她掀被坐起,披衣出门。院门吱呀打开,萧景琰站在外头,手里拎着个食盒。
“厨房煨了鸡汤,给你送过来。”他说,“趁热喝。”
她看着他淋湿的靴子:“雨停了?”
“刚停。”他把食盒递给她,“我走快了些。”
她接过,指尖碰到他掌心,发现他在发抖。
“你又犯寒疾了?”
“没事。”他笑了笑,“老毛病,回去睡一觉就好。”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伸手按住他腕脉。
脉象浮紧,阳气下沉,正是寒毒上涌的征兆。
她咬牙:“进来。”
他没动。
“你是想让我在外面给你扎针?”她瞪他,“还是想等瘫了再进屋?”
他这才跟着她进门。
她让他坐在灯下,掀开外袍,找准穴位就要下针。他忽然抓住她手腕:“等等。”
“怎么?”
“让我看看你的手。”他说。
她一愣,抽了抽手没抽动。
他低头看着她指尖那圈结痂的伤口,声音低下去:“疼吗?”
“都结疤了。”她说,“不疼。”
他松开手,仰头靠上椅背:“那你扎吧。”
银针入穴那一刻,药罐在床头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
像是回应。
她手下顿了顿。
萧景琰闭着眼,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她收针,起身去倒茶。回头时,发现他正望着她,眼神清醒,却没有敌意,只有一种她说不清的东西。
“谢谢你。”他说。
她端着茶杯站着,没应声。
“不只是为了今天。”他继续说,“从第一次你在御前救我,我就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手指收紧,杯壁传来的热度几乎要烫到皮肉。
小安子第二天一大早就蹦跶进来,见她对着药罐发呆,咧嘴一笑:“郡主,昨夜太子留宿您这儿,消息都传遍东宫了。”
“胡说什么!”她抄起绣鞋就砸过去。
小安子笑着躲开:“我说的是实话!他天没亮就走了,披风还落这儿呢!”
她僵住,转头看向屏风后搭着的那件鸦青长袍。
风吹进来,衣角轻轻晃了一下。
她走到窗前,推开扇叶。晨光洒进来,照在床头那个青瓷药罐上。
罐身温润,毫无异样。
可她知道,有些事已经变了。
就像昨夜那人临走前说的话——
“下次我再来,能不能……别总叫我‘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