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母港，“苍穹之环”
巨大的星舰如同冰冷的金属山脉，静静停泊在灯火通明的港口中。沃里安乘坐的穿梭艇缓缓对接，舱门打开，他整理了一下笔挺的军装，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峻，迈步走出。
然而，刚踏上母港那光可鉴人的甲板，他的脚步就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休息区，一个身影正悠闲地坐在悬浮椅上，与周围行色匆匆、穿着制式军服或工作服的人群格格不入。
那是一位女性，身着一袭素净却剪裁极其精致的白色一字肩长裙，裙摆如水银泻地般流畅。她的身材并非星舰主流审美推崇的纤细，而是丰腴圆润，却丝毫不显臃肿，反而透着一股沉稳如山、雍容华贵的气场。她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饮品，正漫不经心地看着港口窗外无垠的星空，侧脸线条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程月英。
沃里安的心跳漏了一拍，一丝极少出现的、真正的惊讶掠过他的眼底。她怎么会在这里？专门等他？
程月英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缓缓转过头，露出一张圆润白皙、妆容得体的脸庞。她的眼睛很亮，像是蕴藏着星辰，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落在沃里安身上。
“沃里安指挥官，”她开口，声音温和，却自带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公务繁忙？”
沃里安迅速收敛心神，微微颔首，礼节无可挑剔：“程议员。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一些例行巡逻任务而已。”
程月英是星舰议会中一位颇为特殊的议员。她不仅能力强大，背景深厚，更重要的是，她是“自然生育优化论”的坚定支持者和完美范例——她的祖上据说来自一个早已失落的、以独特生物科技闻名的古文明（与顾星宇的源头世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自身也是自然孕育诞生的后代，身体素质和精神力都远超常人，被视为“完美人类”的象征之一。同时，她也是议会中明确反对入侵新文明的主要声音之一。
“例行任务？”程月英轻轻笑了一下，放下杯子，站起身。她比沃里安略矮一些，但气势上却丝毫不输。“我刚好没事，听说你回来了，一起喝杯咖啡？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店，私密性很好。”
这不是询问，是通知。
沃里安目光微闪，没有拒绝：“我的荣幸。”
……
一家装修风格复古、弥漫着真正咖啡豆香气的私家店铺里，两人相对坐在僻静的角落。柔和的灯光下，程月英用小勺轻轻搅动着杯中的拉花，动作优雅。
“这里的咖啡豆是采用古法培育的，能量温和，不像合成咖啡因那样刺激神经。”她像是闲聊般开口，“就像有些人，野心太大，步子太快，容易…扯着。”
沃里安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僵，但脸上依旧平静：“议员阁下的话，我不是很明白。”
程月英抬起眼，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沃里安，这里没有监听。你瞒得过月靖远那个只关心实验体的老古董，瞒不过我。你私下加强训练你的亲卫，调整部署，甚至…对而代之？还是想当个…自由的军阀？”
沃里安心中巨震，背后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自认做得极其隐秘，竟然被她知道了这么多？！但他毕竟不是常人，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碧色的右眼直视着程月英：“议员阁下说笑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执行议会的命令，清除潜在的威胁。”
“哦？用对抗星舰主力舰级别的训练，去清除那些‘低微’的威胁？”程月英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咖啡，“不错的拉花，可惜味道有点苦了。”她意有所指。
她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清晰：“我对谁坐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没兴趣，沃里安。我也对入侵一个原生文明，掠夺那点可怜的资源没兴趣。那是野蛮人才干的事情。我们星舰文明发展至今，内部的问题远比外部更大。”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那些古老的家族，像月家那样，抱残守缺，沉迷于血脉和力量，内部倾轧，阻碍进步，才是真正的毒瘤。我们需要的是革新，是打破桎梏，而不是无休止的扩张和征服。”
沃里安静静地听着，心中的震惊慢慢被一种奇异的共鸣所取代。他没想到，在议会高层中，竟然有人和他的想法有部分重合，而且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至于那个叫凯洛斯的小家伙…”程月英忽然话题一转，沃里安的心猛地提了一下，“他没死，对吧？你故意放水了？甚至…还有点别的心思？”她的目光变得有些玩味，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呵，你看，连月靖远都没察觉的小事，我却能感觉到。沃里安，你藏得很好，但有些情绪，是藏不住的，尤其…是对在意的人。”
沃里安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发白。凯洛斯…她连这个都知道？！还有她的话…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喉咙发干。他对凯洛斯…那种复杂的感觉，连他自己都未曾仔细剖析过，竟然被她一语点破？
程月英看着他细微的反应，满意地靠回椅背：“别紧张。我没兴趣用这个要挟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可以有共同的目标——清理掉那些碍事的老家伙。至于之后星舰走向何方，那个小世界命运如何…我们可以再谈。至少，我不是你的敌人。”
短暂的沉默后，沃里安缓缓松开手指，声音有些沙哑：“…您想怎么做？”
“暂时什么都不用做。”程月英微微一笑，“等待时机。当好你的指挥官，积累你的力量。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你。”
一场短暂却信息量巨大的会面就此结束。沃里安走出咖啡店时，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程月英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打乱了他原有的计划，却也…开辟了新的可能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