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答道,语气平淡,“就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现在梦醒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梅和帕朵身上:“她们怎么了?”
梅比乌斯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一点小小的误会和必要的镇静措施。不用担心,很快会醒。”
她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抓起庄姜的手腕,指尖按在他的腕动脉处——一片死寂,没有任何搏动。
她又拿出一个微型扫描仪对准庄姜的胸口——同样,没有检测到任何心跳。
“完美……”
梅比乌斯低声赞叹,眼中充满了研究欲,“果然,只有彻底的‘死亡’,才能让你的存在状态恢复稳定。之前的‘生机’是一种异常,一种枷锁。”
庄姜任由她检查,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对梅比乌斯的话并不意外——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她的作风。
“不愧是你,梅比乌斯。”
他望向她,唇边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无论梅比乌斯做出什么,他似乎都不会真正感到惊讶。
梅比乌斯迎上他的视线,嘴角弯起一抹近乎危险的弧度:“亲爱的小白鼠,你该谢谢我。若不是我当初果断挥下那一刀,你现在恐怕还困在那虚假的‘生’之牢笼里,继续沉沦呢。”
庄姜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说法。
他了解梅比乌斯,知道她的手段往往极端,但目的性极强。
从结果来看,她确实做到了。
这时,梅和帕朵也陆续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即将苏醒。
庄姜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动作流畅地下了床。
他站在地上,稍微活动了一下脖颈和四肢,关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感受着这具完全受自己掌控的、沉寂而强大的身体,一种熟悉的、凌驾于凡俗生命之上的疏离感重新回归。
他看了一眼窗外逐火之蛾总部依旧忙碌的景象,又看了看病房内刚刚发生的这一切,最终对凯文和梅比乌斯说道:
“神州怎么样了?”
凯文的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深入骨髓的哀伤,他低沉的声音在病房中响起:“神州……情况很糟。死亡人数,接近六亿。”
这个消息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庄姜看似平静的心湖上。
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震颤了一下,虽然幅度极小,但在场的人都清晰地捕捉到了。
他沉默了,仿佛需要时间消化这个冰冷的数字所带来的巨大冲击。
过了好几秒,他才用一种近乎轻叹的、听不出波澜的语调轻轻说道:“……我知道了。”
然而,这表面的平静之下,是翻涌的惊涛骇浪。
和他记忆中的故乡几乎一样的广陵城……
那些想象中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他甚至还曾想过,等彻底解决了死之律者的威胁,或许可以带帕朵去看看,让她体验一下不同于黄昏街和逐火之蛾总部的、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情。
如今,这一切都只能封存在记忆里,和那个遥远的故乡重叠,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这该死的崩坏。
就在这时,梅和帕朵也相继发出了低吟,从强制镇静中苏醒过来。
帕朵一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就急切地寻找庄姜的身影。
当她看到庄姜好端端地站在床边时,立刻像只受惊后找到依靠的小猫一样窜了过去,围着他上下打量,语气里充满了后怕和担忧:“老大!你没事了吧?刚才可吓死我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梅博士揉了揉额角,缓缓站起身。
她看向梅比乌斯,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和歉意:“梅比乌斯博士,刚才我们……”
梅比乌斯却只是嗤笑一声,随意地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脸上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不屑笑容,仿佛在说“这种无聊的歉意和解释根本毫无价值”。
庄姜一边轻轻拍了拍帕朵的肩膀,用眼神示意自己无恙,安抚着受惊的帕朵,一边正准备对凯文和梅说些什么。
然而,凯文却再次开口,他的问题像一块寒冰,瞬间冻结了病房内刚刚有所缓和的气氛。
他的目光锐利地看向庄姜,沉声问道:“庄姜,按照你带来的‘原着’信息,死之律者……原本不应该强大到这种程度,对吗?”
刹那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帕朵也停止了叽叽喳喳的询问,梅博士推了推眼镜,神情变得无比严肃,连梅比乌斯也露出了饶有兴味的表情,看向庄姜。
在众人的注视下,庄姜缓缓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扫过凯文、梅,最后落回凯文身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
“律者的强度,本身就会因各种因素浮动。但这一次……或许,是我们太过于优柔寡断了。”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这简单的几个字,像是一道冰冷的誓言,在病房中回荡。
它不仅仅是对庄姜那句“优柔寡断”的回应,更是对过去惨烈牺牲的总结,以及对未来所有战斗的定调。
意味着,在面对律者时,任何不必要的犹豫和怜悯都将被彻底摒弃,唯有最彻底、最无情的歼灭。
庄姜迎上凯文的目光,没有言语,只是再次轻轻点了点头。
他明白凯文的意思,也清楚在付出了神州近六亿生命的代价后,逐火之蛾已没有任何退路,任何“优柔寡断”都将是更残酷悲剧的温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