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以及在大多数人眼中，庄姜是那个总能创造奇迹，在绝境中挺身而出的强者，是即将被塑造成象征的“守护”英桀。

他肩上的重担，内心的煎熬，原来远比外人看到的要深沉得多。

寒风掠过天台，卷起一丝悲鸣。

凯文握着酒瓶的手紧了紧，他不太擅长处理这种过于沉重的情感宣泄。

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这也是他今夜来找庄姜的另一部分原因。

“与约束之律者的战斗，详细报告还没有提交。那天在废墟中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庄姜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仿佛又回到了那片被绝对寂静笼罩的死亡领域。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飘忽：“她……叫劳拉。”

凯文眉头微蹙：“劳拉？你确认那是她的名字？”

“是她告诉我的。”

庄姜又喝了一口酒，“凯文，她放水了。作为一个律者。”

“什么？”

凯文一向冷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清晰的波动，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放水？你是说，那个律者，在最后关头……留手了？”

这个消息比律者拥有名字更让人难以置信。

律者是文明的终结者，是纯粹毁灭的化身，它们或许拥有智慧，但“留情”和“放水”这两个词，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它们的字典里。

“没错。”

庄姜的声音异常肯定，带着一种事后回想的复杂，“我的‘心灵之光’确实击中了她的核心，但那一瞬间，她的约束领域出现了一个不该有的、极其短暂的滞涩。就像是……她自己主动散去了核心最外围的防御，或者说，她调整了权能的指向，主动迎向了我的攻击。”

他抬起眼，看向凯文冰蓝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否则，以她展现出的那种近乎规则层面的压制力，虽然我能战胜她，但是战斗绝不会这么容易。”

凯文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消化着这个惊人的信息。

一个拥有清晰人类意识，甚至会在最后关头选择“放水”的律者？

这完全颠覆了他们对律者的认知，至少在现在不可能会出现。

“……那个律者，劳拉，”

凯文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真的拥有……完整的自我意识？”

庄姜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仰起头，望着那片因为没有城市光污染而显得格外清晰的、冰冷的星空，轻声说道：“嗯！她跟爱莉希雅有点像。”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在消散前，用她最后的力量，帮我约束了因强行开启第四阶基因锁而暴走的心魔。”

天台上一时间只剩下风声。

一个会感到“温暖”，一个会在终结前帮助“敌人”的律者。

这背后的意义，细思极恐。

凯文将瓶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似乎也无法浇灭内心因这个真相而掀起的波澜。

他看向庄姜，看着对方眼中那份深藏的、无法为外人道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