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爌磕得额头红肿,渗出血珠,却始终没等到回应,只能绝望地起身离去。
他终于明白,皇帝是在冷眼旁观,甚至在纵容这场舆论攻击,想借方世鸿的手,削弱东林党!
消息传到非东林官员耳中,亓诗教立刻召集三百余名北方士子,举着《东林朋党祸事揭露》。
举子们把刊物举得高高的,直奔都察院。
“我们要请愿!要求都察院查处东林党贪腐!还天下读书人一个公道!”
“东林党伪君子,滚出朝堂!”
士子们的呼喊声震得都察院的门环作响,门板都在晃。
王之宷、李应升站在门内,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咯咯响。
“一群被煽动的蠢货!”
王之宷怒吼着,就要下令开门驱赶,手按在门闩上。
李应升连忙拉住他,声音压低。
“不能开!他们拿着刊物,我们一动手,就成了‘东林党打压士子、怕被查’,更说不清!百姓会更恨我们!”
王之宷气得踹倒门柱,柱子“哐当”倒地,溅起灰尘。
“难道就看着他们在门外骂?看着他们砸门?”
“不然还能怎么办?”
李应升叹了口气,看着门外的人群,眼里满是绝望。
“陛下和内阁都不管,我们管了也是白费力气,还会引火烧身。”
都察院外,士子们的呼喊声越来越大,路过的百姓也跟着起哄,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子,往都察院的大门上砸。
“查东林党!别让他们再贪了!”
“杀贪腐!还我们赈灾的银子!”
石子砸在门上,“砰砰”响,门板上很快布满了坑洼,漆皮都掉了。
亓诗教站在高台上,拿着刊物高声朗读,声音洪亮。
“大家看!万历四十二年,东林党借修黄河河堤贪了五十万两,河堤还没修完就塌了,淹死了河南三百多百姓!这些都是他们的血债!”
百姓们瞬间炸了锅,扔石子的更凶了,还有人扛着锄头赶来,说要“拆了东林党的衙署”。
门内的东林官员们,看着摇晃的大门,听着外面的骂声,一个个面如死灰。
他们空有满腔怒火,却连出门辩解的勇气都没有,一旦出去,只会被愤怒的百姓撕碎,连尸骨都剩不下!
方府内,方世鸿坐在窗前,听着冯铨汇报“都察院外闹翻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手指转着玉扳指。
“士子们闹得越凶越好,最好逼得东林党动手,哪怕只是推搡一下。”
他转动轮椅,看向乾清宫的方向,眼里满是算计。
“到时候,陛下就有理由‘严查东林党打压士子’,收拾他们更名正言顺!”
冯铨谄媚地笑,凑得更近。
“公子高见!现在全京城都站在我们这边,东林党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们迟早得完蛋!”
方世鸿却摇了摇头,从袖中掏出一份名单,名单上写着“东林党江南产业”,每个产业旁都标着“布庄”“盐场”“粮栈”。
“还不够。”
他指着名单。
“这些是东林党在江南的产业,你让人去散布消息,说他们的布庄用的是‘贪来的赈灾银’开的,盐场卖的是‘高价私盐’,让江南士绅也反了他们,断他们的钱袋子!”
冯铨接过名单,眼里满是敬畏。
方世鸿坐在轮椅上,却像一只操控全局的狐狸,每一步都算得精准,连东林党的后路都堵死了!
乾清宫暖阁内,朱由校看着马祥麟送来的密报,密报上写着“都察院外百姓砸门,东林党闭门不出”,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手里还拿着鲁班尺,正在打磨一艘木船模型。
“方世鸿倒是会办事,比顾秉谦会用脑子。”
他放下密报,指尖划过木船的船帆。
“东林党被骂得抬不起头,非东林党得意忘形,正好互相牵制,谁也别想压过谁。”
魏忠贤凑上前,小心翼翼地问。
“皇爷,要不要让他们适可而止?万一闹大了,影响下个月的乡试放榜,士子们心不定。”
“不用。”
朱由校摇头,眼神深邃,像潭水。
“闹大了才好,让他们知道,没有朕的允许,谁也别想在朝堂上独大,谁也别想左右舆论。”
他顿了顿,补充道。
“你去告诉方从哲,让他别管都察院的事,就当没看见,看看东林党能撑多久,看看方世鸿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魏忠贤应诺离去,暖阁内只剩下朱由校打磨木模型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却藏着翻江倒海的算计。
他要看着两派斗得两败俱伤,再亲手收拾残局,把朝堂彻底握在手里!
都察院外的抗议持续到黄昏,夕阳把天空染成血红色,士子们才在亓诗教的带领下离去,留下满地狼藉:散落的刊物、石子,还有被砸得坑坑洼洼的大门,门板上的“都察院”匾额都歪了。
王之宷、李应升走出大门,看着地上的狼藉,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
“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能眼睁睁看着东林党毁在这些谣言里!”
王之宷攥着拳头,指节泛白。
“我要去江南,找叶大人想办法,只有他能调动江南的士绅,对抗舆论!”
李应升点头,眼里满是决绝。
“我留在京城,联络中立官员,比如孙如游、李汝华他们,总有讲道理、不被谣言蒙蔽的人!我们分头行动,总能找到破局的办法!”
两人分头离去,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满是悲壮。
东林党已经被逼到了绝境,没有退路,只能孤注一掷,赌最后一把!
而方世鸿坐在窗前,看着夕阳下的京城,炊烟袅袅,却掩不住街巷里的骂声。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节奏沉稳,像在计算着什么。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下一步,他要让东林党在江南也无立足之地,要让方家用这场胜利,彻底站稳脚跟,甚至取代东林党,成为朝堂上最有话语权的势力!
夜色渐深,京城的街巷里,还有小儿在传唱骂东林党的童谣,声音在夜里传得很远。
揭帖的墨迹在路灯下泛着冷光,贴满了城墙、树干,甚至东林党官员的家门口。
一场没有刀光剑影的战争,还在继续,像一张无形的网,越收越紧。
没有人知道,这场党争最终会吞噬多少人,又会让大明这艘破船,驶向何方。
但所有人都明白,平静早已是假象,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