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滚带爬地冲出正厅,膝盖在青砖上磨出了血。
“将军饶命!我缴税!我全额缴税!求您别杀我的家人!我儿子还在京城读书啊!”
董其昌对着满桂跪地磕头道。
满桂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冷哼一声。
“早这样,何必让这么多人送命?你侄子要是听话,也不会落得断手的下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汪应蛟带着亲兵赶来,看到庭院里的尸体和断手,眉头皱起。
“满将军,陛下让我们追缴欠税,不是滥杀无辜,别让百姓说我们欺压士绅。”
满桂躬身道。
“汪大人,是董祖和率先反抗,还下令放箭伤了两名边军!末将只是按令行事,没滥杀!”
董其昌连忙磕头,额头磕得红肿。
“汪大人救命!我侄子一时糊涂,求您看在我多年为官、没少为朝廷办事的份上,饶他一命!我愿意多缴两万两税银!”
汪应蛟看着地上惨叫的董祖和,眼神冰冷。
“反抗朝廷,按律当斩。但念在你主动缴税,饶你家人不死,董祖和必须处死,以儆效尤——不然其他士绅还会学他反抗!”
董其昌脸色一白,嘴唇发抖,却不敢再求情。
能保住家人,已经是万幸。
他只能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滴在青砖的血渍上。
两名边军上前,拖着董祖和到庭院中央。
弯刀一闪,头颅落地,眼睛还圆睁着,满是不甘。
董其昌浑身一颤,差点晕过去。
被家丁扶着才站稳。
“带我们去库房。”
汪应蛟对董其昌说,语气没有丝毫温度。
董其昌连忙起身,不敢耽误,带着众人往后院走去。
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穿过两道月亮门,一座巨大的库房出现在眼前。
门上挂着厚重的铜锁,锁上还刻着“董记”二字。
“钥匙在这儿。”
董其昌颤抖着从袖中掏出钥匙,手指打滑,试了三次才插进锁孔,打开铜锁。
库房门缓缓打开,一股金银的寒气扑面而来。
里面堆满了银锭、丝绸和瓷器,还有几袋装满铜钱的麻袋,铜钱从袋口漏出来,滚了一地。
“这里有十万两银锭,还有价值两万两的丝绸瓷器,够缴清十二万两欠税了。”
董其昌低声说,头埋得更低,不敢看满桂的眼神。
林夔上前清点,手指划过银锭上的印记。
“数量够了!来人,登记造册,把这些银锭、丝绸都运去征税署,小心别弄丢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
“下官李邦华,见过汪部堂!”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名身着绯色官袍的官员快步走来。
腰间挂着金鱼袋,袍角被风吹得扬起,身后跟着四名随从,随从们手都按在腰间,像是揣着什么东西。
董其昌看到来人,眼睛瞬间亮了。
如蒙大赦般冲上前,攥住李邦华的衣袖。
“李大人!您可算来了!求您帮我说说情,我真的知道错了!”
李邦华轻轻推开董其昌的手,走到汪应蛟面前,躬身行礼,眼神却快速扫过庭院里的尸体和库房的银锭。
“下官李邦华,奉首辅方从哲之命,前来协助处理江南征税事务,顺便带来首辅的密信。”
汪应蛟皱眉,伸手要密信。
“首辅有何指令?为何不提前传讯?”
李邦华微微一笑,没有立刻递信,而是再次看向董其昌,眼神里带着一丝深意。
手指悄悄碰了碰腰间的密信——密信的封皮上,画着一个小小的“方”字。
董其昌看着李邦华的动作,心里暗喜,攥紧了衣角。
他知道,方从哲是李邦华的举荐人,李邦华肯定会帮他,说不定能保住剩下的家产,甚至让西厂从轻处理。
庭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边军们握着武器,警惕地看着李邦华的随从。
满桂的手也按在了弯刀上。
没人知道,这位新到的巡按御史,带来的是方从哲的“协助指令”,还是另有目的。
更没人知道,他腰间的密信里,还写着“监视汪应蛟”的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