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巡抚衙门帅府,烛火摇曳,满室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孙传庭手持黄得功送来的密报,指节泛白。
指尖在“后金宗室巴雅喇率军千余,出没花儿营”的字迹上反复摩挲。
墨迹都被蹭得发花。
“黄带子亲率?”
他猛地抬头,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扫过帐内众将。
声音砸在青砖地上都能弹起回音。
“后金连汉人降将都不敢信了,改用宗室当先锋,这是主力衰微的铁证!”
“更是我们把这股黄带子一锅端的良机!”
黄得功胸膛挺直,铠甲上的霜雪还没擦净。
“末将带哨探盯了三天三夜,查得一清二楚!”
他声音铿锵。
“这支部队是后金的‘精锐救火队’,粮道早断了,全靠劫掠补给!”
他攥拳时甲片咔咔作响。
“只要拿下他们,既能断后金的抢粮路,更能打崩他们宗室的底气!”
“让他们知道,连金枝玉叶咱们都敢杀!”
孙传庭大步走到舆图前,指尖重重戳在镇边堡的位置。
舆图上的墨迹被戳得发皱。
“这里是花儿营通往广宁的必经之路!”
他指着舆图上的陡坡。
“两侧是丈许高的陡坡,中间只有一条丈宽的官道,前后是窄口,简直是天然的屠宰场!”
他转头盯住周遇吉、卢象升,语气沉得像压了铅。
“你二人率近卫营八百主力,带百支斑鸠铳、十门弗朗机炮,明日凌晨三更出发,务必在天亮前隐蔽到位!”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二人。
“记住,闭环指挥!没有我的令旗,谁敢擅自开火,军法从事!”
周遇吉攥紧拳头,甲片碰撞声刺耳。
“请大人放心!近卫营跟着陛下练了半年,铳法炮术天天打磨,就等这一战!”
“定让东虏崽子有来无回!”
卢象升拍着身边的弗朗机炮,炮身泛着冷光。
“末将早让士兵把炮膛擦了三遍,火门涂了防冻油!”
他嘴角勾起冷笑。
“咱们的斑鸠铳射程比东虏的弓箭远两倍,穿他们的皮甲跟捅纸似的,这装备代差,他们没法打!”
孙传庭点头,又对亲兵喝令。
“传我将令!命镇武堡总兵刘渠率五千人马从侧翼迂回,伏击打响后立刻堵死官道南口,断东虏退路!”
“形成合围,一个都别让跑!”
亲兵应声冲出。
孙传庭盯着舆图,指尖轻轻敲击。
“这一战,不光要歼敌,更要让后金知道——我大明新军,不是他们能惹的!”
次日凌晨,镇边堡外的雪原。
寒风像疯狗似的乱咬,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积雪没到膝盖,踩下去“咯吱”响。
连呼出的白气都能瞬间冻成霜。
周遇吉和卢象升带着近卫营将士,早已在两侧陡坡上藏好。
每个人都裹着白色伪装布,布上积了层薄霜,与雪地融为一体。
手中的斑鸠铳架在雪堆垒的射界里,枪口对准下方的官道。
十门弗朗机炮藏在陡坡后侧的凹处,炮口悄悄探出,对准官道中央的狭窄处。
“陈新!检查火门!别让霜冻住了!”
班长王虎压低声音,拍了拍新兵陈新的肩膀。
陈新的脸冻得通红,鼻涕都冻成了冰碴。
他连忙点头,掏出火石,又往火门里哈了口热气,反复确认通畅。
这斑鸠铳是陛下亲自下令改良的,枪管加长了半尺,射程比老鸟铳远一倍。
铅弹填了铁砂,威力能击穿后金的硬皮甲,是近卫营的宝贝疙瘩。
他把铳托抵在冻僵的肩膀上,手指扣在扳机旁,掌心的汗冻在枪柄上,粘得发紧。
“来了!”
坡顶的哨探发出极轻的信号,声音裹在寒风里,像蚊子哼。
所有人瞬间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压到最低。
只见远处的官道尽头,一队后金士兵缓缓走来。
马蹄踏碎路面的薄冰,发出“咔嚓”的脆响。
为首的巴雅喇和彻尔格骑着高头大马,身上裹着狐裘,腰间的弯刀鞘镶着铜钉。
身后是推着楯车的步兵,楯车是厚木板包铁皮,车轮碾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辙印。
士兵们缩着脖子,手里的弓箭搭着弦,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陡坡。
“东虏的楯车倒是挺结实。”
周遇吉趴在雪地里,嘴角勾起冷笑。
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等他们全进伏击圈,听我号令开火!”
卢象升趴在他旁边,盯着后金队伍的尾巴。
“再等等,最后那队骑兵还没进来。”
后金军队慢慢走进官道,楯车在前开路,士兵们躲在楯车后面,一步三挪,时不时往坡上扔石头试探。
当最后一名后金骑兵的马蹄踏入官道窄口时,周遇吉猛地挥下手臂,吼声裹在寒风里炸响。
“开火!”
“砰砰砰——!”
百支斑鸠铳同时喷射火舌,枪声震得两侧陡坡的雪沫子簌簌飞溅。
铅弹像暴雨般砸向后金军队。
“噗嗤!噗嗤!”的声响连成一片。
看似坚固的楯车根本挡不住改良后的斑鸠铳。
铅弹穿透木板,精准击中躲在后面的士兵,鲜血喷溅在雪地上,像一朵朵妖艳的红梅。
“敌袭!结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