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粒来自文物修复材料的微小颗粒，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特侦组内部激起了全新的涟漪。调查的方向，瞬间从一个纯粹的、现代意义上的连环杀手，转向了一个可能涉及历史、艺术等更复杂背景的领域。

“清道夫”的形象，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幽灵，而是被赋予了某种具体的、可能与传统技艺相关的轮廓。

指挥室内，李静迅速调整了数据筛查的重心。

“全市范围内，登记在册的、有资质进行高古文物修复的单位共十七家，包括博物馆、研究所和少数几家持有特殊许可的私人工作室。”李静将名单投影到大屏幕上，“此外，还有大量未登记、或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个人修复者，排查难度较大。”

“重点排查这十七家单位近一年内的人员变动、项目记录，尤其是涉及外出作业或接触特殊化学品的岗位。”林瑶果断下令，“王刚，你带人，以文物管理部门协查的名义，对这十七家单位进行初步走访，注意观察和询问，寻找任何行为异常或背景存疑的人员。”

“明白！”王刚领命，立刻着手安排。这种需要策略性接触的任务，正对他的胃口。

陈启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名单上那些或声名显赫、或隐于市井的单位名称。市博物馆文物修复中心、省考古研究所、几家以精湛手艺闻名的老字号工作室……他的左眼在墨镜后微微刺痛，尝试着去“感知”这些名字背后可能存在的、与那冰冷“共鸣”相关的线索，但距离和信息的抽象性，让这种尝试如同隔靴搔痒，只带来一阵阵加剧的眩晕和头痛。

他的能力，在经历了医院走廊的刺激和之前的失控后，变得像一匹受惊的野马，越发难以驾驭。

“陈启，”林瑶看向他，“你和高法医一起，重新仔细研究那本染血的日记，看看能否从那些关于‘试验’和‘观察’的记录中，找到任何可能与‘修复’、‘保存’、‘痕迹’等概念相关的隐喻或暗示。”

这是一个需要极度细心和耐心的任务，也相对安全，符合林瑶将他置于保护之下的意图。

陈启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外勤，强行使用能力只会适得其反。

他跟着高岚回到了法医部门的物证分析室。那本暗红色的日记被放置在无菌操作台上，在无影灯下，每一页纸张的纹理、每一处血迹的形态、每一个潦草的字迹，都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高岚戴上白手套，拿起高倍放大镜，开始逐字逐句地重新审阅，不放过任何可能的细节。

陈启则坐在一旁，他没有直接阅读，而是再次尝试调动左眼的能力。这一次，他更加小心翼翼，不再试图去“连接”或“预知”，而是仅仅将感知如同薄雾般弥漫开来，笼罩在那本日记之上，希望能捕捉到凶手在书写时可能残留的、更细微的“气息”或“情绪印记”。

起初，只有熟悉的胀痛和视野边缘的血色。

他耐心地维持着，调整着呼吸。

渐渐地，一种极其模糊、混杂的感觉开始浮现。那不仅仅是冰冷的恶意和扭曲的成就感，还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面对一件易碎珍宝般的……“谨慎”？甚至是一丝对“完美形态”的偏执追求？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与他之前感知到的纯粹杀戮欲望有所不同。难道，这与他可能从事的文物修复工作有关？在他眼中，那些需要被“净化”的生命，是否也像那些破损的古物，需要被“修复”到某种他认定的“完美”状态——即死亡？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李静发来的加密信息。

「紧急！刚刚截获到一个通过境外服务器中转、高度加密的短时信号源，曾短暂出现在城西‘静思斋’私人修复工作室附近，信号特征与之前追踪‘清道夫’匿名网络活动时捕获的碎片有微弱相似！无法精确定位，但方向指向明确！」

静思斋！正是名单上那十七家单位之一！一家以修复古代陶瓷和金属器闻名的老牌私人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