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镜玄的“哲学宣言”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并未在公众层面激起太大波澜——那些经过伪装和定向投放的信息,对普通人而言过于晦涩和离奇。然而,在特定的、潜藏着不满与偏执的暗流中,它却如同找到了滋生的温床,悄然发酵。
安全屋内,气氛因这无形的意识形态侵蚀而变得更加凝重。李静监测到,网络上开始出现一些零星却尖锐的讨论,围绕着“社会效率与个体价值”、“秩序与冗余”等话题,某些极端言论开始披上“理性”与“进化”的外衣,其核心逻辑与吴镜玄的宣言如出一辙。
“他在播种。”高岚看着那些逐渐升温的讨论帖,脸色难看,“将扭曲的理念伪装成终极真理,吸引那些迷失者或野心家。一旦形成气候,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动手,社会内部就会产生撕裂和‘自我净化’的动力。”
王刚烦躁地扒了扒头发:“那我们能做什么?顺着网线去把那些发表混账言论的家伙都抓起来?还是开个新闻发布会驳斥他那套狗屁理论?”
“舆论战我们不擅长,也容易暴露我们有限的精力。”林瑶的声音从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后的冷硬,“我们的战场不在这里。高教授,李静,继续分析陈启的状态和城市数据的变化,这可能是我们唯一能抓住的实质。王刚,加强对安全屋及周边区域的监控,我怀疑吴镜玄的下一次‘校验’,可能会更加直接地针对我们。”
她的判断很快得到了印证。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安全屋独立网络的内部分析系统,突然被一股强大的、未经授权的数据流强行切入!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单向的、不容拒绝的广播。
主屏幕上,所有的数据分析界面瞬间被覆盖,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仿佛由无数星辰和流转代码构成的虚拟背景。背景前,一个模糊的、由纯粹光线勾勒出的、与吴镜玄有几分相似的人形轮廓,静静地悬浮着。
没有面容,没有特征,只有一团冰冷的、凝聚的“意识”。
“观察者们。”
一个经过合成、却依旧能听出吴镜玄那特有冰冷质感的声音,直接在安全屋内响起,仿佛他就站在房间中央。这声音并非通过喇叭传播,而是如同之前那行代码一样,直接作用于众人的意识层面。
王刚瞬间举枪瞄准屏幕,虽然知道这毫无意义。李静和高岚也猛地站起身,全身紧绷。
“你们的存在,以及你们徒劳的抵抗,为我的模型提供了宝贵的‘扰动变量’。”光形轮廓发出平静的陈述,听不出任何情绪,“尤其是你,承载者。”
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落在了医疗隔间内依旧沉寂的陈启身上。
“你正在成为一个有趣的‘集合接口’。这座城市卑微存在的回响在你内部汇聚,试图对抗熵增的必然。这行为本身,充满了低效与情感冗余,却也意外地验证了某种……底层信息的坚韧性。”
它的语气,像是在评价一个实验现象。
“然而,个体的坚韧,在宏观的秩序重构面前,毫无意义。你们守护的,是一个充满bug、运行效率低下的旧版本世界。恐惧死亡,眷恋联系,执着于微不足道的个体叙事……这些‘情感负载’,正是需要被优化的核心。”
屏幕上开始快速闪过一系列冰冷的对比数据:删除“冗余节点”前后社会运行指标的“优化”对比;模拟情感剥离后决策效率的“提升”;甚至还有对陈启此刻状态的能量分析,将其标记为“低效信息聚合体”。
“我的目的,并非毁灭,而是升级。”光形轮廓继续宣告,“如同清理掉陈旧的代码,为更高效、更纯净的新程序腾出空间。个体的消逝,不过是系统迭代中必然的代价。当更宏大的秩序降临,你们所珍视的一切,都将找到其在新架构中的、更优化的位置——或者,被彻底回收。”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居高临下的哲学宣讲。吴镜玄不再隐藏,他将自己那套将生命物化、将存在量化的扭曲理念,以一种不容置疑的“真理”姿态,砸向了他们。
“放你妈的狗屁!”王刚对着屏幕怒吼,额头青筋暴起,“人命不是代码!你他妈就是个不敢露脸的杀人犯!”
光形轮廓似乎“看”了王刚一眼,那冰冷的意识扫过,让王刚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情绪化反应。典型的‘情感负载’溢出。这证明了旧版本系统的缺陷和不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