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向网络中几个尤其粗壮、但光芒却异常黯淡，甚至呈现出灰败颜色的节点：“这些，就是即将彻底崩坏的‘坏死节点’。当它们完全寂灭时，对应的地表区域将发生何等灾难，可想而知。观测站地下的‘蔓延者’，不过是依附在一个小型坏死节点上汲取残渣的寄生虫罢了。”

陈启心神俱震。他之前所见所感，与眼前这浩瀚的“地脉死络”相比，简直是管中窥豹。他终于直观地理解了吴镜玄那句“世界正在死去”并非比喻，而是冰冷的事实。

“那……我们能做什么？”陈启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在这等宏大的规则景象面前，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问得好。”吴镜玄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陈启，“凡人只能随波逐流，等待终末。但我们不同！我们是‘守望者’，是能窥见并一定程度上干涉这‘死络’的个体！”

他指向陈启的左眼：“你体内的‘寂灭之种’，便是源自这‘死络’本源的碎片！它既是诅咒，让你背负与死亡共舞的命运，也是钥匙，让你拥有了触碰乃至……重塑部分规则的可能！”

“我的‘修剪’，便是利用这种能力，提前引爆那些无可救药的‘坏死节点’，虽然会牺牲节点覆盖范围内的所有‘枯枝’，却能释放被淤塞的能量，延缓更大范围的死络崩溃，为其他尚且健康的区域争取时间！这是阵痛，却是必要的手术！”

他的语气变得激昂起来：“而你的力量，陈启！我能在你身上感受到不同的特质！你的‘寂灭之种’在‘静澜石’的滋养下，似乎产生了奇妙的变化，它并非纯粹的毁灭，竟隐隐带有一丝……沉淀与稳固的特性？这或许是连古籍都未曾记载的变异！”

吴镜玄的眼神变得无比炽热：“也许……也许你不仅能‘修剪’，甚至有可能……疏通？或者……加固那些尚未完全坏死的节点？如果我们联手，或许能找到一条不同于纯粹毁灭的新路！一条真正能延续文明火种的路！”

巨大的信息量和吴镜玄描绘的惊人可能性，如同海啸般冲击着陈启的认知。他本能地想要抗拒，想要驳斥这建立在牺牲之上的理念，但眼前浩瀚的“地脉死络”和体内与之共鸣的力量，又让他无法完全否定对方话语中的部分事实。

他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十字路口，一边是“灯塔”所代表的、试图维持旧秩序的艰难道路，另一边是吴镜玄提出的、伴随着巨大牺牲与伦理悖论的、激进却可能更“有效”的救世之策。

而他自己，他这变异的左眼，似乎成为了天平上最不确定的那枚砝码。

脚下的轰鸣与幽蓝的网络光芒渐渐平息，大地恢复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陈启知道，那浩瀚而冰冷的“地脉死络”依旧在脚下无声地流淌，决定着万物的终局。

吴镜玄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陈启，等待着他的回应。林瑶也紧抿着嘴唇，她无法看到那地脉异象，但从陈启剧烈波动的情绪和吴镜玄的话语中，她已明白，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关乎世界命运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抉择。

地脉的共鸣暂时停歇，但它在陈启心中掀起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