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内,是“日月照临,雨露滋润”的琅琅书声。文明与武力,在这座边城达成了奇妙的融合。
城外,新垦的田埂上。
赵承业与顺义王额哲并辔缓行。
积雪在马蹄下咯吱作响。额哲已脱去了蒙古袍,换上了一身大明郡王的常服,只是眉宇间仍保留着草原之子的锐气。
他望着远处:一队明军骑兵正在执行例行巡逻,盔甲鲜明,旗帜招展;
更远处,是正在开挖水渠的人群,其中不乏他旧日的部众,他们穿着厚实的棉衣,在明军工官的指挥下,挥动铁锹,额头上冒着热气。昔日挥刀放牧的双手,如今握住了农具。
额哲沉默良久,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
“赵先生,看着这些……或许有一天,草原上出生的孩子,不再仅仅以能拉开强弓、驯服烈马为荣。他们也能坐在明亮的学堂里,手握这铅笔,识文断字,知书达理。”
赵承业勒住马,转头看着这位年轻的王爷。
他明白额哲话中的深意——这不仅是生活方式的改变,更是文明认同的悄然转向。
他微微一笑,扬鞭指向南方那条正在日夜施工、路基已初见轮廓的水泥官道。
“王爷,”赵承业的语气充满笃定,“您看那条路。从归化到张家口,再到北京,水泥官道已修通七成。
待全线贯通,快马十日便可直达京师。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朝廷的政令,能更快地抵达这里;
意味着江南的丝绸、江西的瓷器,能更便宜地运来;意味着山西的学子、京师的医师,或许也会愿意来此闯荡。”
他目光深远,继续道:“将来,龙元流通无阻,商旅络绎不绝。这里出产的羊毛、皮货、粮食,可以通过这条路,运往帝国四方;
而帝国的财富与文明,也将通过这条路,源源不断地注入此地。到了那时,王爷,这里将不再是帝国鞭长莫及的边陲……”
赵承业停顿了一下,语气斩钉截铁:“这里,将成为帝国繁荣富庶的新腹地。
而您和您的部众,将是这片新腹地最早的开创者和主人之一。”
额哲闻言,身躯微微一震,目光从脚下的田埂,移向远方那条象征着希望与未来的道路轮廓,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归附的藩王,而是在参与缔造一个全新的未来。
巳时,阳光普照。
归化城内外,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
市集的交易进入高潮,学堂的诵读声愈发响亮,田间的劳作井然有序,巡逻的骑兵铠甲反射着阳光。
这座用水泥、龙元、火铳和汗水构筑起来的城市,终于迎来了它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清晨。
这是一个充满了混杂气息
——羊膻味、茶香味、墨水味、泥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的清晨,也是一个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清晨。
帝国的边界,正在这里被重新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