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加冰威士忌。”他对着调酒师开口，声音里还带着没压下去的颤，手指在吧台上无意识地敲着，节奏乱得像他此刻的心跳。调酒师看了他一眼，没多问，动作麻利地从酒柜里取出瓶琥珀色的酒，倒了满满一杯，冰块“哗啦”撞进杯壁，溅起几滴酒液。
酒杯刚推到面前，李明宇就抓了过来，连杯沿都没碰稳，仰头就往嘴里灌。冰碴子混着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烧得他食道发疼，可他没停，喉结上下滚动得飞快，“咕咕咕”的吞咽声在嘈杂的酒吧里都格外清晰。周围有客人侧目，他也不管，只盯着杯底剩下的那点酒渍，又把杯子推过去：“再来一杯！”
第二杯威士忌很快满上，这次他喝得更急，冰块硌得牙床生疼都没放慢速度。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浸湿了领口，他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底已经泛起红血丝——周嘉树得意的笑、教导主任敷衍的脸、辅导员宣布名单时的语气，像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转，每过一遍，心里的火就旺一分，连带着酒劲都窜得更快。
他又要了第三杯，这次没加冰，纯烈的威士忌灌进嘴里时，他终于忍不住低骂了一句，声音嘶哑：“妈的……凭什么……”话没说完，就被酒液呛得咳嗽，眼泪混着酒气涌上来，模糊了眼前的霓虹灯光。酒吧里依旧喧闹，可他觉得自己像被隔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只有喉咙里的灼痛和心里的恨意是真实的——那些挡他路的人，那些毁他希望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威士忌的辛辣还在喉咙里烧着，李明宇刚要抬手再敲吧台要第四杯，后颈就传来一阵熟悉的拍击——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点烟草的淡味，是酒吧老板坤哥。
他没回头，只是盯着杯底残留的琥珀色酒渍，指尖无意识地蹭着杯壁的冰珠。坤哥绕到他身边，胳膊搭在吧台上，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黑色皮夹克蹭过李明宇的校服，带来点粗糙的质感。“明宇呀，少喝点儿吧。”坤哥的声音压得低，混着酒吧的民谣声，却格外清楚，“这都第三杯了，什么事儿啊？至于吗？”
坤哥挑了挑眉，对着调酒师抬了抬下巴：“先给他换杯苏打水，加片柠檬。”
苏打水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压下了威士忌的烈劲，却没浇灭李明宇心里的焦躁。他捏着冰凉的杯壁，把保研名额被周嘉树顶替的事一股脑倒给坤哥——从周嘉树塞钱给教导主任的传闻，到自己熬夜改论文的辛苦，再到父亲在快递厂搬包裹的背影，越说声音越哑，眼底的红血丝里掺了点不甘的湿意。
坤哥听完没立刻说话，只是把指间的烟点燃，烟雾在他眼前绕了圈，遮住了眼底的神色。他吸了两口，才掐灭烟蒂扔进烟灰缸，拍了拍李明宇的胳膊：“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打个电话。”说完就起身往酒吧深处走，黑色皮夹克的衣角扫过酒桌，带起一阵淡淡的烟草味。
李明宇坐在吧台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杯底的柠檬片。包间的门关上时，他隐约听见坤哥是在给洪小姐打电话。
包间的门开了。坤哥走出来，脸上带着点轻松的笑，走到李明宇身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晃了晃：“明宇呀，放心吧！这保研名额，哥高低给你整出一个来。”
李明宇盯着坤哥的脸，愣了足足两秒。酒吧暖黄的灯光落在坤哥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上，心里那点对“特殊手段”的忌惮，终究还是被“保研名额”的渴望压了下去。他慢慢点头，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却格外坚定。
指尖攥着苏打水杯的冰凉触感还在，他抬手将杯里剩下的液体一饮而尽，柠檬的酸涩混着气泡滑过喉咙，总算彻底压下了威士忌的酒劲。起身时，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黑色羽绒服，抓起被丢在脚边的书包，拉链“咔嗒”一声拉严，里面的保研材料被他按了按，像是在确认这份还没到手的希望。调酒师朝他递了个“慢点走”的眼神，他没敢多看，只是匆匆点了点头，脚步有些虚浮地往酒吧外走。
推开酒吧门，后巷的寒风瞬间裹住他，带着老旧居民楼的煤烟味，冻得他鼻子发酸。路灯稀稀拉拉，在地上投出细碎的影子，他缩着脖子往清北大学的方向走，羽绒服的帽子被风掀起，露出额前凌乱的碎发。
周嘉树保研成功的消息像长了翅膀，没两天就在大四学生里传开了。有人羡慕他“命好”，有人暗讽他“靠钱铺路”，可这些议论传到周嘉树耳朵里，都成了无关紧要的风——这周末傍晚，他直接开着家里的黑色轿车，载着三个平时玩得好的哥们儿，往市中心那家藏在写字楼里的“潮音公馆”去。
门口站着穿黑色西装的保安，进门要刷会员门禁，不是普通学生能进的地方。周嘉树一行人刚到，就有穿旗袍的服务员迎上来，熟稔地引着他们往三楼的包厢走，走廊里的灯光昏暗，挂着的油画都透着股奢靡的味儿，连脚步声都被厚厚的地毯吸得没了声响。
包厢里更是气派，水晶灯亮得晃眼，真皮沙发能坐下十来个人，茶几上摆着成排的洋酒和果盘，旁边还站着两个穿短裙的陪唱小姐，见他们进来，立刻笑着迎上来：“周少，好久没来了。”
周嘉树往沙发上一坐，随手拿起瓶洋酒，给身边的哥们儿倒上，语气里满是得意：“保研的事搞定了，今儿个请大伙儿好好玩玩！”说着就朝陪唱小姐抬了抬下巴，“都会来事儿点，让我哥们儿高兴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小姐们立刻凑上来，有的给人点烟，有的陪着喝酒，包厢里很快就响起了喧闹的笑声和跑调的歌声。周嘉树搂着个穿红色短裙的小姐，手指在她腰上乱摸，嘴里还吹嘘着：“我爸说了，等我研究生毕业，直接进教育局下属的单位，到时候你们有事儿，尽管找我！”
旁边一个哥们儿笑着起哄：“周少牛逼！不过话说回来，那李明宇也够惨的，本来能顺位保研，结果被你顶了，估计现在还在宿舍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