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五个同事半推半拽着踏进保健室的瞬间,李建国的脚步突然定住,像被钉在了门口——登记台后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午在医务室让他闹了大误会的小梅。
此刻的小梅换了件浅蓝色的工作服,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手里拿着登记本和笔,正低头核对纸上的信息。阳光透过保健室的窗户,落在她的发梢上,映出一圈淡淡的光晕。可在李建国眼里,这场景却让他头皮发麻,上午那些尴尬的画面瞬间涌上心头:小梅光着的后背、亮晶晶的精油、自己那句“耍流氓”的呵斥,还有女技师解释时小梅通红的脸……
“哎,小梅在这儿登记啊!”老王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走上前,拿起登记本扫了一眼,“正好,我们班组六个人,都来让老专家瞧瞧,你给登记一下。”
小梅抬起头,看到李建国时,眼神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微勾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却没说什么,只是拿起笔:“姓名、班组,做什么项目,都报一下吧。”
小梅拿起一张打印好的A4纸,递给了李建国他们,“这是能做的项目,你们看看选哪个——有肩颈按摩、足疗,还有按头、刮痧、艾灸,都是厂子请的师傅做,不花钱的。”
王一把接过项目单,凑到跟前去看,其他几个工友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肩颈按摩?我这脖子天天低头分拣快件,早就僵了,要不试试这个?”老刘揉着自己的脖子,语气里满是心动。小张却摇了摇头:“肩颈按摩得趴着吧?多别扭啊,我看足疗挺好,咱站一天分拣,脚都快废了,泡泡脚按按多舒服。”
“我觉得小张说得对!”另一个工友立刻附和,“足疗最实惠,又不用脱上衣,坐着就能弄,还能歇会儿,比刮痧按头强多了——咱又不是啥富贵人,就想放松放松,足疗正好。”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达成了共识:“那就都选足疗!正好咱六个,能凑一块儿,还能聊聊天。”老王拍板决定,转头看向还在愣神的李建国:“老李,你觉得咋样?咱都选足疗,你也一块儿呗?”
李建国这才慢慢抬起头,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小梅,又赶紧移开,声音有点发闷:“我……我随便,你们选啥我就选啥。”他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别扭,尤其是在小梅面前,总觉得上午的糗事还没过去,可看着工友们都兴致勃勃的,又实在不好意思再拒绝。
小梅把他们的选择登记在本子上,一边写一边笑着说:“足疗确实挺适合你们的,师傅说经常站着的人做足疗,能缓解疲劳,还能改善睡眠呢。你们稍微等会儿,我去跟师傅说一声,让他准备一下房间,一会儿就能进去了。”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保健室的门帘被掀开,走进来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女师傅。她穿着一身纯白色的理疗服,袖口和裤脚都收得整整齐齐,脚上是一双白色的软底运动鞋,鞋面上绣着小小的艾草图案,看着就透着股中医理疗的专业劲儿。她手里拿着个蓝色的登记本,扫了眼李建国他们,笑着开口:“是分拣班的几位师傅吧?跟我来,理疗屋都准备好了。”
李建国跟着女师傅往保健室里侧走,心里还在琢磨“足疗到底咋做”,一进那间临时腾出来的小屋,就被眼前的景象晃了晃——屋里并排摆着六个深棕色的椅子,看着像普通的靠背椅,可椅面中间却挖了个圆洞,洞周围还嵌着一圈金属边,旁边的小架子上放着袋装的艾草,这就是女师傅说的“艾灸椅”。每个艾灸椅正对面,都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桶,桶身是深红色的,木纹清晰,女师傅说这是用酿红酒的木头做的,旁边还连着个白色的小机器,上面印着“艾灸熏蒸机”的字样。
“这艾灸椅啊,可是好东西。”女师傅一边给他们介绍,一边拿起一袋艾草往椅面的圆洞里填,“坐上去之后,洞里的艾草会慢慢加热,男同志坐能预防前列腺问题,女同志坐能缓解宫寒,你们天天站着分拣,坐着熏一会儿,浑身都能松快不少。”她又指了指旁边的木桶,“这个是艾灸熏蒸桶,不用加水,机器加热后会把艾草的药性通过蒸汽送进桶里,你们把脚伸进去,既能按穴位,又能熏艾草,比普通泡脚舒服多了。”
李建国和工友们听得直点头,老刘还伸手摸了摸艾灸椅的扶手,笑着说:“这厂子可真下本,连酿红酒的木头都用上了,咱这待遇可不低啊。”
女师傅笑着摆了摆手,开始安排他们坐位置:“大家先找个位置坐下,一会儿熏的时候,得注意下裤子——穿一条裤子的师傅直接坐就行,穿两条的最好把外裤脱了,就穿秋裤坐,这样艾草的药性能更好地渗进去,理疗效果才好。”
这话一出,李建国的脸瞬间就有点发烫。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里面是一条灰色的秋裤,外面套着条深蓝色的工装裤,这秋裤还是他前年从地摊上十块钱买的,穿了不知道多少年,裤脚都有点磨白了,松紧带也松了,平时都藏在工装裤里,从没在外人面前露过。而且这会儿还是女师傅在场,让他脱外裤露秋裤,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旁边的老王倒是利索,三下五除二就把工装裤脱了,露出里面黑色的秋裤,笑着说:“嗨,这不就是脱个外裤嘛,有啥不好意思的,咱都是老爷们儿,女师傅见得多了。”其他工友也跟着脱外裤,小张还打趣李建国:“老李,你咋不动啊?难不成你秋裤上有花?”
李建国被说得脸更红了,心里还在打鼓——他怕自己脱了外裤,别人看到他那条旧秋裤笑话他,更怕再想起上午在医务室的尴尬事,要是这会儿嘴笨说漏了嘴,那可就真没法收场了。女师傅像是看出了他的局促,笑着说:“师傅,没事儿的,就脱个外裤,又不是让您脱光,再说这儿这么多人,都是来放松的,不用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