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工友麻利地穿好外裤、蹬上鞋，老王一边系着鞋带，一边朝李建国挤了挤眼：“老李，我们先去食堂占座，给你留碗热汤，你赶紧的啊！”说完，还跟其他工友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心照不宣地笑着往外走，故意把空间留给了李建国和前台的小梅。

李建国看着工友们的背影，耳朵有点发烫——他们肯定是知道自己想跟小梅说句话，故意给他留机会呢。他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到前台，看到小梅正低头整理着理疗项目单，手指在纸页上轻轻划过，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发梢，泛着淡淡的光泽。

“那个……小梅，”李建国挠了挠头，没话找话地开口，“今天这足疗，是我第一次做，感觉还真挺舒服的，之前总觉得这些是有钱人享受的，没想到这么解乏。”他其实是想借着这话，化解上午在医务室的尴尬，可话一出口，又觉得有点笨拙，只能干笑着看着小梅。

小梅听到声音，抬起头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是吧？我就说这个艾灸足疗挺适合你们的，天天站着分拣快件，多做几次能缓解疲劳。你要是觉得好，以后厂子再组织，你还来呗。”她的语气很轻快，没有丝毫提及上午的插曲，倒让李建国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

“哎，好，好，以后肯定来。”李建国赶紧点头，正想再说点什么，刚才那位女技师端着托盘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几张印着“理疗卡”字样的宣传单。

“师傅，您还没走啊？”小梅笑着跟女技师打招呼，女技师也笑着回应，然后转向李建国：“这位师傅，刚才看您说舒服，跟您说个事儿——我们的中医馆就在厂子斜对面，走路也就10分钟，过了红绿灯就能看着。”她递过一张宣传单，“要是您和工友们觉得理疗效果好，可以办张足疗卡，48次才950块，平均下来一次19块8，比在外面做便宜多了，平时下班过来泡泡脚，比躺着玩手机强。”

女技师把宣传单递过来时，李建国其实没太往心里去——他满脑子都是工友们在食堂等着自己，还有刚才没跟小梅说几句的局促，只想赶紧把话接完，去赶那碗热乎的牛肉面。

他顺手接过宣传单，指尖碰了碰纸边，也没仔细看上面的图案，就含糊着问了句：“这卡……能跟工友们一块儿用不？”问完还怕女技师没明白，又补了句，“就是按次数算，不是按人，对吧？”

“对！按次数算，不记名，你们几个轮着用都成！”女技师笑着点头，还想再说两句办卡的优惠，可话没出口，就见李建国已经把宣传单往手里一折，胡乱攥着。

“好好好，我回去跟他们商量商量！”李建国连着应了三声，目光已经飘向了保健室门口，生怕去晚了工友们的牛肉面都凉了。他转头看向小梅，赶紧挤出个笑：“小梅，那我先走了啊，再见！”

小梅还没来得及说“再见”，就见李建国已经把折好的宣传单塞进了裤兜——动作快得差点没塞进去，指尖还蹭了蹭裤腿。他也顾不上整理，脚步匆匆地往外走，连后背的工装衣角有点皱都没注意，只想着“赶紧到食堂，别让他们等急了”。

走出保健室的门，风一吹，李建国才觉得刚才攥宣传单的手心有点汗。他摸了摸裤兜里的纸团，没打算掏出来再看，反正工友们都在等着，办卡的事儿哪有一起吃牛肉面重要？

穿过厂子的操场时，已经能闻到食堂飘来的牛肉香味，李建国加快了脚步，心里琢磨着一会儿要多放两勺辣椒油——刚才做足疗暖了身子，正想吃点辣的开胃。至于裤兜里的宣传单和办卡的事，早被他抛到了脑后，只想着跟工友们坐一块儿，听他们聊聊刚才理疗的舒服劲儿，再扯扯车间里的闲话，这才是眼下最实在的事儿。

刚走到食堂门口，就听见老王在里面喊：“老李！这儿呢！面都给你点好了，就等你了！”李建国笑着应了一声，推门走进去，把裤兜里的宣传单忘得一干二净，快步朝着那桌冒着热气的牛肉面走去。

庆假期的最后一缕晚霞落在清北大学的校道上时，李明宇拖着行李箱，脚步沉沉地走进了研究生宿舍楼。楼道里满是同学们返校的喧闹声，有人在分享假期旅行的照片，有人在讨论下周的课程论文，唯独他一脸淡漠，把行李箱往宿舍角落一放，就坐在椅子上发呆。

开学第一堂专业课，教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黑板上写满了复杂的理论公式，周围的同学都在奋笔疾书，李明宇却盯着笔记本上的“学费”二字出神。他已经是研究生了，二十好几的人，再像本科时那样伸手向父亲李建国要学费，总觉得脸上挂不住——更何况，他每次想起父亲在快递厂分拣快件的模样，心里就会莫名升起一股烦躁，好像那粗糙的工装和满是老茧的手，会拉低自己在同学面前的“档次”。

“得找个兼职。”李明宇在心里暗下决心，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的犹豫打了折扣。他打开电脑，在兼职网站上翻来翻去，目光扫过“家教”“文案编辑”“校园代理”等岗位，却没一个能让他满意。

看到“家教”岗位时，他皱了皱眉：“教小学生写作业？又累又没面子，万一被同学看到，还以为我穷到要靠这个糊口。”划到“文案编辑”，他又嗤之以鼻：“给小公司写宣传稿，内容low得不行，简直是浪费我清北研究生的水平。”就连看起来轻松的“校园代理”，他也觉得不划算：“天天在朋友圈发广告，跟微商似的，太掉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