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四年七月二十日，暑气蒸腾，蝉鸣撕扯着午后的宁静。今日，是我哥的死党、我的挚友兼损友、孤英文学社首任社长——萧逸的十八岁诞辰。依着我们这群人的不成文规矩，此等“大日子”，自然要聚众狂欢，不闹到人仰马翻决不罢休。

地点定在萧逸位于城东扁坡村的另一处家宅，一座带着宽敞院落的祖传老屋。我们抵达时，院内早已人声鼎沸。萧逸正与他兄长萧迅盘腿坐在堂屋的凉席上，一人攥着一个任天堂红白机手柄，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机屏幕，《魂斗罗》激烈的电子音效与两人“左边！”“跳！快跳！”的呼喊交织。他的姐姐萧玥与妹妹萧璃，则各捧一本厚书盖在脸上，歪斜在竹椅中，不知是真寐，还是躲避这兄弟二人制造的喧嚣。

恰在此时，我哥曹楠现身。他一身笔挺的上等兵军服，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显是特意告假归来。他的出现，引得一阵小小骚动。

我瞅准时机，悄无声息溜至沉迷游戏的萧逸身后，伸出双手，猛地覆上他双眼，故意捏着嗓子，唱了起来：“我悄悄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

这死锅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雪儿！”

我气得当场在他后脑勺上赏了一记清脆的巴掌：“死锅巴！满脑子就你家雪儿！老娘我这172的模特身量，这般标准的黄金比例，影子投在地上那般显眼，你都瞧不见？笨死你算了！”

萧逸一边揉着后脑，一边试图挣脱我的桎梏，口中嚷嚷：“握草！小书童你讲点道理！老夫眼睛都被你捂严实了，怎么看影子？怎么看？”

“怎么看？”我松手，叉腰，理直气壮地瞪他，“用心看啊！这都不懂！”

一旁萧逸的妈妈（我们惯称班阿姨）瞧着咱俩这熟悉的斗嘴模式，脸上笑意盈盈，毫无责怪之意，显是早已习惯我们这群猴崽子的闹腾。

人员到齐，生日宴正式开席。班阿姨备下满桌拿手好菜，我们这群半大青年围坐一团，风卷残云，吃得满嘴油光，笑声、碰杯声、起哄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酒足饭饱，众人移步院中纳凉闲谈。不知怎的，话题便拐到了未来与风月上。吴华用手肘碰了碰萧逸，带着几分狡黠笑意问道：“锅巴，说点正经的，倘若将来啊，在我们几个里头——我、苏雪，还有小书童，让你择一人为妻，你选谁？”

萧逸这厮，许是啤酒壮胆，竟大手一挥，摆出副“老子全都要”的欠揍模样，豪气干云：“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嘛……我全都要！”

“噗——”正喝汽水的我险些喷涌而出。

他话音未落，孙倩立刻笑嘻嘻凑近，掰着手指，一本正经替他规划：“这个好办！排个班表即可！周一周四，与苏雪同床；周二周五，陪吴华共枕；周三周六嘛……便轮到咱们三当家了！周日歇息，养精蓄锐！”

我一听，当场炸毛，跳脚抗议：“凭何老娘排在末位？轮到我这，死锅巴早成强弩之末，体力耗尽了！这不公道！我要求调换次序！”

话音刚落，后脑勺便挨了我哥曹楠一记轻巧“爆栗”。他揪住我耳朵，哭笑不得地训斥：“曹鹤宁！你个姑娘家，言辞能否谨慎些？什么行不行的，知不知羞！”

我捂着耳朵，不服嘀咕：“实话实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