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里胡哨。”王德发嘟囔。
林晓棠走过来,拉开抽屉,拿出一块木板:“你看这前台,门板改的。榫卯角按你教的比例算的受力,一根钉子都没甪。”
王德发伸手摸了摸接缝处,指腹来回蹭了几下。他没说话,掏出随身小本子和算盘,低头噼啪打了阵,最后记下一串数字。
“账能平。”他收起本子,“但别多采。”
晚饭后,所有人再次集合。陈默带着大家从大门走到后院,逐一确认门窗闭合、灯光亮度、标识清晰度。儿童房新换的地垫铺好了,角落摆了手工编织的小熊坐垫;公共区的书架码齐了捐赠图书,分类贴了标签;厨房储物柜按食材分区,连调料瓶都换了统一玻璃罐。
最后一站是配电箱。陈默打着手电照进去,线路整齐捆扎,空开标识清楚。他合上盖子,记下时间:晚上九点四十七分。
林晓棠在前台抽屉外挂上最后一块布艺标签,针脚细密,写着“应急钥匙”。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线头,轻声说:“明天早六点集合。”
赵铁柱带着工人拆掉走廊尽头的施工警戒带,顺手把鲁班尺插进裤腰。“明儿起,咱也是‘服务业’了。”他笑着拍了拍陈默肩膀,“你说,第一个客人会不会问我wi-Fi密码?”
没人接话。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安静,像是绷紧的弦,即将松开又还没松开。
王德发站在财务公示栏前,补贴了一笔支出:蜂腊腊烛x20,棉麻拖鞋x30,合计¥860。他写完,把笔帽咔哒一声扣上,低声说了句:“这回账,总算清亮。”
人陆续散去。脚步声远了,说话声淡了,只有民宿大厅还亮着灯。
陈默没走。他把笔记本摊在竹制前台,写下最后一行字:“全部准备就绪。”
然后他合上本子,走到门厅中央,慢慢坐下。竹椅刚上过漆,凉意透过裤料渗上来。他靠着椅背,闭上眼,耳朵听着屋内细微的声响——水管余流滴答,电箱轻微嗡鸣,风从窗缝挤进来,吹动了挂在墙上的布帘。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看向空荡的大堂。地板擦得发亮,沙发套平整,每盏灯都亮着,像在等人进门。
他起身,绕到配电箱前,再次打开盖子。手电光照进去,线路依旧稳固。他确认无误,轻轻合拢。
转身时,看见林晓棠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摞明日要用的登记表。
“你怎么还在?”她问。
“再看一眼。”他说。
她点点头,把表格放在前台,转身要走,又停下:“明早我带野菊茶来,泡给第一位客人。”
陈默应了一声。
她走了。脚步声消失在转角。
他重新坐下,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那幅手绘导览图上。每一间都标了名字:听蝉居、望山舍、归禾轩……字迹工整,是林晓棠写的。
窗外,夜色浓黑。远处山影沉睡,近处灯火独明。
他抬起手,摩挲左眉骨那道旧疤,指尖粗糙,动作缓慢。
大厅中指向十一点五十分。
他没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