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德里克推开医疗翼的门,正好撞见奥利弗·伍德紧绷着脸,脚步生硬地从弗雷德和乔治的床边离开。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短暂交汇,伍德迅速移开目光,几乎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这已经是这周不知道第多少次类似的擦肩而过了。
塞德里克脚步微顿,眉峰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对伍德与韦斯莱双胞胎之间这种微妙的、近乎“默契”的互动感到意外,甚至有点荒谬。
毕竟就在不久前那场堪称混乱的训练赛上,当这对活宝被一个凶狠的游走球双双击落扫帚、摔得灰头土脸时,这位格兰芬多队长可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眼神里只有对战术执行的专注和对高速靠近的追球手的警惕。
有诈。
塞德里克心里立刻拉响了无声的警报。
这太反常了。
伍德那张永远写着“魁地奇高于一切”的脸上,此刻除了惯常的严肃,似乎还混杂着一丝……被窥破秘密的窘迫?
他不动声色地侧身让过伍德,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双胞胎的床位。
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埋在枕头里,鼾声依旧震天响,节奏完美得如同排练过。
但塞德里克敢向梅林发誓,这两兄弟绝对醒着,并且和伍德之间发生了点什么。
直觉告诉他,答案的关键,恐怕就系在病床上那位沉睡的守门员身上。
伍德这周频繁出入医疗翼,目标显然不是庞弗雷夫人或者那两个装睡的家伙。
而这个认知,像一颗小小的石子,轻轻投入了塞德里克自己心底那片不为人知的湖泊,漾开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
塞德里克压下心头的疑虑和那点隐秘的悸动,放轻脚步走向科拉的病床。
空气中还残留着伍德带起的、属于魁地奇球场特有的皮革和青草混合的气息,这让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他走到科拉床边,低头审视着她苍白的睡颜。
她看起来依旧被魔药折磨得不轻,睫毛上细小的冰晶似乎比昨天更明显了,即使在沉睡中,身体也偶尔会掠过一阵细微的战栗。
这份脆弱,与她球场上叱咤风云的样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塞德里克的心也跟着揪紧了一下。
“科拉?”
塞德里克轻声唤道,声音柔和得像怕惊扰了冬眠的蝴蝶,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那压抑的颤抖和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在这里。
他伸出手,指尖极其小心地碰了碰她露在被子外的手腕。
所处之地一片惊人的冰凉,仿佛在触碰一块深埋雪地的石头。
那冰冷的触感让他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他迅速而轻柔地帮她掖紧被角,动作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无声而细致的关切。
指尖收回时,那残留的冰冷感似乎还萦绕不去。
就在这时,隔壁床的“鼾声”非常、非常微妙地停顿了半拍,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接上,仿佛只是唱歌时不小心打了个嗝。
塞德里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仿佛根本没听见。
他直起身,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双胞胎的方向,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可靠的表情。
但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却掠过一丝了然和更深沉的思虑,以及一丝被窥探到这份关切时转瞬即逝的赧然。
弗雷德和乔治在装睡,这点毫无疑问。
伍德刚才显然和他们有过接触——也许是询问科拉的情况?还是……达成了某种关于“守门员状态”的情报交易?
毕竟对伍德这个魁地奇狂人来说,了解即使是在病中的对手状态,似乎也说得通。
但塞德里克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伍德离开时那副表情……不仅仅是关于魁地奇情报的严肃,更像是一种秘密被撞破的……尴尬?甚至……慌乱?
而这份慌乱,指向的对象是科拉……
这个念头让塞德里克心底那片湖泊又泛起了波澜,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弥漫开来。
科拉到底知不知道那位“宿敌”队长在她昏迷时,正以怎样一种近乎笨拙的方式在门口徘徊、打探,甚至……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可能流露出过怎样的担忧?
塞德里克嘴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点复杂意味的弧度,那弧度里混杂着少年人特有的玩味和对某种可能性的、下意识的抗拒。
医疗翼的空气里,除了药水的味道和双胞胎夸张的鼾声,似乎还弥漫开一种更加复杂的气息。
是秘密,是观察,是少年人懵懂的心事。
以及一种等待揭晓的、名为“有趣”也或许是“酸涩”的预感。
他拉了把椅子在科拉床边坐下,姿态放松,仿佛只是来陪伴一位需要休息的、尊敬的学姐。
但他的眼角余光,却像最敏锐的找球手捕捉金色飞贼一样,牢牢锁定着隔壁床那两张“熟睡”的面孔。
赫奇帕奇的耐心,有时候是最好的观察工具。
他倒要看看,这对活宝,还有那位落荒而逃的格兰芬多队长,到底在演哪一出。而答案,也许就在科拉醒来,或者双胞胎“睡醒”的那一刻。
塞德里克在科拉床边那把硬邦邦的椅子上坐定,姿态放松得像是在公共休息室看书,试图用表面的平静来掩饰内心那片小小的波澜。
只有那双眼睛,在偶尔扫过科拉沉睡的面容时,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定义的、混合着担忧和某种隐秘渴望的光芒。
他随手拿起床边矮柜上一本庞弗雷夫人留下的、封面花哨得可疑的《实用草药祛痘指南》,漫不经心地翻着,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双胞胎制造的“鼾声交响乐”背景下几不可闻。
然而,他的心思全然不在那些祛痘配方上。
时间在医疗翼特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安眠魔药气味的寂静中缓慢流淌。
他并不着急,像一位经验丰富的猎手,等待着猎物自己露出破绽,也像是在默默守护着病床上那道他悄悄仰望的身影。
隔壁床的“鼾声”依旧高亢而富有节奏,但塞德里克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那声音的起伏里,似乎多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仿佛有人在极力控制着呼吸的频率,以免泄露出一丁点笑意或者其他什么情绪。
他状似无意地抬眼,目光扫过弗雷德和乔治的方向。两张脸都埋在枕头里,只能看到蓬乱的红发顶。
弗雷德的一条腿似乎在被子里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像是在努力憋着什么。
快了。
塞德里克心里默念。这种装睡的耐力比拼,双胞胎终究不是以“安静”见长的选手。
伍德刚才那副落荒而逃的样子,还有他们之间那诡异的“默契”,绝对是绝佳的谈资,足够让这对活宝在被窝里无声地笑到抽筋。
而想到伍德的行为可能与科拉有关,塞德里克握着书脊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收紧了些。
果然,没过多久,那震天的“鼾声”毫无预兆地、戏剧性地戛然而止。
就像被人掐断了开关。
紧接着,是两声刻意压低的、带着剧烈喘息和闷笑的咳嗽,仿佛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需要屏住呼吸的极限挑战。
弗雷德猛地从枕头里抬起头,红发乱得像被炸尾螺炸过,脸上憋笑憋得通红,眼角甚至渗出一点生理性的泪花。
他大口喘着气,一边揉着肚子,一边用气音对着旁边的乔治嘶嘶地说:
“梅林的……蕾丝……袜……我……不行了……乔治……他刚才……那表情……活像……看见了……斯内普……跳芭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