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储藏室外的走廊气扑面而来,清新冰冷的味道将科拉因难闻气息而翻滚的胃抚平,而随之响起的声音更让她思绪一滞。
“结束了?”
科拉循声望去,满脸不可置信。
奥利弗·伍德正斜靠在对面走廊冰冷的石墙上,双臂环抱,猩红的格兰芬多队袍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他显然刚结束训练不久,额发还带着汗湿的痕迹,脸上残留着运动后的红晕。
但此刻那双总是充满专注和活力的棕色眼睛里,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紧张和……一丝没被掩盖完全的忧虑。
他站直身体,目光迅速而仔细地扫过科拉——她苍白的脸色、汗湿凌乱的鬓角、沾满灰尘和可疑污渍的袍子下摆,以及那双微微颤抖、指节发红的手。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科拉想过门外可能有人,但完全没料到会是他。
塞德里克,布兰琪,希维尔……甚至她都想过可能是守了半天等着嘲讽她的弗林特。
伍德完全是意料之外。
在经历了斯内普那地狱般的折磨后,看到伍德守在这里,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瞬间淹没了科拉——
有逃离魔窟后的虚脱,有被看到狼狈不堪的难堪,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来自这个意料之外的人的惊喜?
不对,应该是惊讶。
“你怎么来了?”科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毫不掩饰的惊愕,甚至盖过了沙哑,
“来看我笑话?”疲惫感还在汹涌,但那股熟悉的、属于她的混不吝劲儿被这意外的场景刺激得冒出了一点尖角。
伍德被她这副“若无其事”的逞强姿态噎了一下,喉结滚动,那句好不容易准备好的关切却变成了:“乔治和弗雷德托我来看看你。”
短暂停顿后,他又补上一句:
“真不敢相信之前的我给你留下了什么印象。”
将之前科拉的话如数奉还。
科拉看着他那副记仇模样,就忍不住想笑:“只在乎魁地奇的印象。”
科拉左右看了看,确实没看见那俩双胞胎的踪影:“他们怎么没来?”
当然没来。
伍德在心里回复,目光扫过她沾着灰尘和不明污渍的赫奇帕奇袍子下摆,最后牢牢定格在她微微颤抖、指节被泡得通红甚至有些破皮的手上。
“他们在忙其他事。”
他们甚至只在晚饭时见过面。
还是他一把拉住他们,逼迫他们说清楚斯内普办公室惊心动魄的对峙后,这二位就念着什么“超越布兰切特”,“不能让投资人失望”就钻回屋里了。
伍德看着她这幅对别人关心、对自己却满不在乎的样子,心头莫名地窜起一股无名火。
这火气来得毫无道理,却又烧得他胸口发闷。
“我觉得你应该先关心你自己,”他脱口而出,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焦躁,“你看上去像是刚和巨怪搏斗过。”
“当然,”科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扬起下巴,尽管这个动作让她酸痛的脖子发出无声的抗议,她努力扯出一个带着点挑衅意味、却难掩疲惫的笑容,“我完胜。”
伍德看出,她试图用胜利者的姿态掩盖身体的狼狈。
她右耳垂上的金色飞贼耳钉在昏暗光线下猛地一闪,那一点锐利的金光像挑衅的信号弹,瞬间晃过伍德的眼睛。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完胜”,她甚至抬起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手,随意地、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漫不经心,撩了一下汗湿后黏在额角的碎发。
这个本该潇洒的动作,却因为手臂的僵硬和手指的不灵活而显得有些迟滞变形。
伍德看着她。
眼下带着浓重的倦怠阴影,偏偏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他在魁地奇赛场上、在她面对强敌时惯常见到的、近乎野性的倔强光芒。
那光芒像冰冷的火焰,既刺得他心头发紧,又莫名地让他不敢轻易靠近。
他仿佛站在一片薄冰的边缘,任何不经意的触碰或言语,都可能让科拉强撑的骄傲轰然碎裂,暴露出底下那份他隐约感知到、却不敢直视的脆弱——那份与眼前倔强光芒截然相反的、因疲惫和伤痛而产生的无力感。
这感觉让他烦躁,更让他束手无策。
酝酿许久的关切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最终化成一句干巴巴的告别:
“既然你没事,我就回去了。”
科拉抬眼,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伍德那双还没来得及筑起防备壁垒的眼睛里。
那里面没有她预想中的嘲笑或算计,只有纯粹的、近乎笨拙的固执,以及……某种更深沉、更汹涌的情绪。
那份毫不掩饰的担忧如同实质般沉甸甸地压过来,带着一种陌生的力量,瞬间冲击着她用疲惫和倔强勉强垒起的心理防线。
科拉第一次看他对除了魁地奇之外的东西露出这种眼神。
“好。”
科拉若无其事地别开眼,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瞬间翻涌的复杂情绪,只留下一个疲惫到极点的侧影,当自己是看花了眼。
伍德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她那只因为激动和用力而微微露在袖口外一点点的右手——指关节处那片刺眼的红肿和破皮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可见,边缘甚至有些发青。
他抬腿离开的动作被按下暂停,空气再次陷入凝滞,只剩下两人略显压抑的呼吸声。
伍德那句“回去”仿佛被冻结在了空气中,他看着她迅速垂下的眼帘和那瞬间流露出的、几乎无法掩饰的脆弱,脚下像生了根,再也无法挪动半分。
“你……”伍德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艰涩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固执。
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不再犹豫,伸手探进自己猩红队袍内侧的口袋,急切地摸索着。
很快,他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边缘有些磨损的扁平方形锡盒,上面印着一个模糊的绿色药草图案——那是庞弗雷夫人常给魁地奇球员备着的、用于紧急处理扭伤挫伤的速效药膏,伍德自己训练时也常用。
他将锡盒递到科拉面前,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干脆。
“拿着,”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简短,目光却牢牢锁住她,仿佛怕她下一秒就拒绝,
“药膏。涂手上。”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最直接的解决方案。
科拉的目光在那熟悉的锡盒上停留了一瞬——她认得这个,在魁地奇球场见过。
她挑了挑眉,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惊讶、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这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带刺的话顶回去,也没有推诿。
那持续不断的尖锐疼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让她此刻无比需要这东西。
她伸手接过。锡盒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红肿的指关节感到一丝短暂的舒缓。
“谢了。”她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随即,她抬起眼,嘴角勾起一抹惯常的、带着点玩味的弧度,那点因疼痛而流露的脆弱瞬间被掩藏起来,
“这也是乔治和弗雷德‘托’你带给我的?”
伍德看着她收下药膏时那一瞬间卸下的防备,心头微松。但紧接着她那句调侃,又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局促。
他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混合着疲惫和促狭的光芒,深吸一口气,目光坦然地迎上她的视线,斩钉截铁地否认:“不是。”
他的声音清晰有力,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诚,也像是终于卸下了某个包袱。
“是我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