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夏天总是这样,日光在七月变得格外绵长而慷慨,仿佛被施展了某种迟缓咒,贪恋着人间,迟迟不愿离去。
傍晚六点,天空依旧不肯彻底沉入墨色,西方地平线上还执着地浮着一层似有若无的微光,像是被稀释过的蓝莓汁,又掺进了些许暖橙与柔粉的余晖,在天鹅绒般的蓝紫色背景上晕染开一片温柔的渐变。
科拉刚结束了一整天令人精疲力尽的家族礼仪训练,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酸涩的抗议。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到门口,将今天新寄来的、堆在小几上的几封信件揽进怀里,几乎是把自己扔进柔软沙发的怀抱。
她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才就着窗外透进来的、迟迟不散的昏暖天光,慢吞吞地开始拆信。
第一封来自希维尔·霍克。
看到信封上熟悉而优雅的字迹,科拉嘴角不自觉地牵一丝弧度。她展开质地优良的羊皮信纸,希维尔的字迹一如既往的工整。
“亲爱的科拉,”
信的开头是惯常的、让人安心的问候。
“希望卡佩夫人的礼仪课程不至于像对付一群暴躁的康沃尔郡小精灵那样令人头痛。”
科拉忍不住轻笑出声,接往下看,信的内容转向了他最近的状况。
正如大家所知,毕业后的希维尔顺理成章地回到了家族,开始接手那历史悠久的魔药生意。
“最近的生活,坦白说,几乎被各种账目、供应链清单和古老的供货契约淹没了。”希维尔在信中写道,
“父亲似乎决心要在最短时间内把我培养成合格的继承人,这意味着我需要学习的东西堆积如山——
从如何辨别月光下采摘的流液草与正午采摘的品质差异(父亲说这直接影响药效稳定,我以前从未如此细致地关注过),到与那些精明得像狐媚子的药材商周旋定价,再到理解翻倒巷某些特定客户那……嗯,颇为独特的‘需求’和支付方式。”
“有时候,面对着一整页密密麻麻的数字或者一份措辞晦涩、充满陷阱的古老合同时,我会忍不住想起在霍格沃茨时,我们只需要担心下一场魁地奇比赛或者下一次魔药考试的日子,那简直像上辈子一样遥远,尽管我只毕业了一个月。”
他继续写道,“不过,学习如何经营这份家业,虽然繁琐,却也并非全无乐趣。”
最后,在信的末尾,他照例关心了科拉的情况,并附上了一份他最近试制成功的、据说能“有效缓解疲劳、提神醒脑”的新型提神剂的小样品,细心标注了用法和用量。
读完希维尔的信,科拉感觉一天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她将那份小巧的魔药样品和信一起小心地放在茶几上,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科拉拿起第二封信。
信封是某种略显粗糙的羊皮纸,边角有点卷曲,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莫蒂·达菲。
科拉撕开信封,里面掉出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字迹比信封上的还要狂放,仿佛每一个字母都在迫不及待地蹦跳。
“嘿,队长!”
“虽然你卸任了,但你还是我的队长。梅林的胡子啊!我真不敢相信我才离开一个月!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没有训练、没有战术会议、更没有在扫帚上迎着冷风把鬼飞球砸向球门环的日子,简直快要了我的命!”
科拉几乎能听到莫蒂那带着夸张抱怨语气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
“你知道我现在在干嘛吗?在对角巷的‘蹦跳嬉闹魔法笑话商店’打工!没错,就是那个满是粪弹和打嗝粉的地方!
说真的,比起我现在干的,我觉得对付游走球都算是一种休息了——至少游走球不会一边尖叫一边喷出紫色的臭气满屋子乱窜!(不过说真的,有些新产品还挺带劲的,下次见面给你带点‘惊喜’。)”
科拉忍不住笑出声,想象着莫蒂在满是恶作剧商品的店铺里手忙脚乱的样子。
“说正经的(虽然这里一点都不正经),”信纸上的笔迹似乎稍微收敛了一点,“我每天都在想念球场。想念泥土和草皮的味道,想念鬼飞球攥在手里的那种沉甸甸的感觉,想念我们以前演练的进攻阵型!”
她絮絮叨叨地写了很多对角巷的见闻,抱怨了老板让他整理库存的枯燥,又兴奋地描述了他如何偷偷用店里的一些“小玩意儿”捉弄了一个特别挑剔的顾客。
信的末尾,她写道:“等我攒够了钱,买了新的扫帚,我一定偷偷溜回学校看你们训练!替我向球队的大家问好!——永远的追球手,莫蒂。”
科拉拿起第三封信,信封是明亮的黄褐色,上面用一种略显潦草却充满活力的笔迹写着她的名字和地址——是海伦·墨菲。
她微笑着拆开信,一张带着淡淡青草气息的信纸滑了出来,字迹大小不一,仿佛是在急匆匆的状态下一挥而就的。
“科拉,最近过得好吗!”
“梅林的臭袜子!没有魁地奇的日子简直难以忍受!我现在在威尔特郡的一家魔法植物培育园帮忙,整天跟会咬人的毒牙天竺葵和脾气暴躁的曼德拉草打交道!”
科拉几乎能想象出海伦戴着厚厚的手套,头发可能还被某种植物缠住,一边狼狈躲避一边写信的样子。
“这里的生活……怎么说呢,新鲜空气管够,但我的胳膊痒痒的,总想挥动点什么(比如我的击球棒!)。前几天看到一只地精窜过去,我差点条件反射想把它当游走球打飞!”
她絮叨了一会儿工作的趣事和麻烦,信的结尾,海伦用大大的字写道:
“照顾好自己,科拉!别让那些家族规矩把你压垮了!等我有空了,一定回学校看你们训练,顺便检验一下新队长的成色!”
科拉放下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羊皮纸上的字迹和朋友们鲜活的声音还在脑海里打转,与此刻空旷客厅里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此时,大门开合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伴随着熟悉的脚步声——是爸妈回来了。
科拉从沙发上坐起身,看着父母一前一后走进玄关。父亲亚伯兰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西装,风尘仆仆,但眉眼间带着愉悦。
母亲瑟琳娜同样一身墨绿色正装,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爸——妈——”科拉拖长了调子喊,声音里还残留着些许训练的疲惫。
母亲瑟琳娜笑着应道:“科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沙发边,亲昵地摸了摸科拉的头发,“看你这一脸疲惫,礼仪课强度不小吧?”
亚伯兰将公文包放在一旁,走到女儿身边,从长袍内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精致的、闪着暗金色光泽的信封,递到科拉面前。
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看看这个,亲爱的。”
科拉疑惑地接过信封,触手是某种坚韧的皮革质感。
信封上用流畅的银色墨水写着她的名字,个飞速旋转的鬼飞球,周围环绕着四颗星星。
这是魁地奇欧洲联赛的官方徽章!
科拉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这是……?”她抬起头,眼睛因为惊讶和期待而睁大。
亚伯兰眼中的得意更浓了。
“下周三,在波尔图。布拉加扫帚舰队对阵弗拉察雄鹰队的小组赛。贵宾包厢票,两张。”
他顿了顿,欣赏着女儿脸上瞬间绽放的光彩,“我最近和布拉加舰队的一位股东谈成了一笔不小的魔材供应合同,他非常满意,这是他的……一点谢意。我想,你可能会喜欢。”
“喜欢?梅林啊!我太喜欢了!”
科拉几乎是跳了起来,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她紧紧攥着那张珍贵的门票,反复看着上面的日期、场地和座位信息,
“布拉加扫帚舰队!他们的追球手三角进攻是出了名的犀利!还有弗拉察雄鹰队,他们的守门员卡洛夫,那个保加利亚人,据说反应快得像用了时间转换器!”
瑟琳娜看着女儿兴奋的样子,虽然对具体的球队和战术一知半解,但还是被她的快乐感染,温柔地笑道:“看你高兴的。你爸爸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才弄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