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脑中飞快盘算着其中巨大的利益与同样巨大的风险。他沉声问:“条件?”
“火器工坊所需铁料、硝石、硫磺、精炭、工匠、粮饷…皆需国公暗中供给,打通南北商路,源源不断运往大都。”
彭君直视朱元璋,“至于汝阳王本人…他求的,是国公的一个承诺。将来,若国公得登大宝,光复华夏,他察罕帖木儿一族,仍是大明之亲王,世镇一方!这支由他心血浇灌出的火器新军,也交由他父子统帅,为大明开疆拓土!”
彭君悠闲地喝着茶,他并未告知朱元璋汝阳王的新军已经成型,火器作坊已然可以生产,现在赵敏更是在琢磨火炮。
不过一切都还太早,朱元璋此时西和陈友谅接壤、南边才到处州。势力也就比张士诚与方国珍大一点,现在还不是告知他的时候。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寂。马秀英担忧地看向丈夫。接纳一个手握精锐的元朝亲王?还要许以世袭罔替的王爵?这承诺太重,风险太大!
朱元璋的目光如深潭,里面翻滚着复杂的情绪:忌惮、权衡、巨大的诱惑以及对彭君这位“天人”的信任。最终,那开疆拓土、超越历代帝王的雄心压倒了疑虑。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斩钉截铁:“好!彭兄弟作保,重八信得过!只要汝阳王真心助我驱逐鞑虏,光复汉家山河,我朱元璋在此立誓:他日若成大事,汝阳王之位,世袭罔替!所属火器新军,仍由察罕一脉统帅!此为密约!”
然而,老辣的汝阳王察罕帖木儿深知朱元璋这等枭雄的承诺在乱世中分量几何,更明白自己和这支“元人”背景的新军,在未来的汉人朝廷中可能面临的猜忌与孤立。协议达成不久,一份措辞极其谦卑恳切的密奏便送到了朱元璋案头。
奏章中,汝阳王将自己定位为“仰慕上国威仪,感念吴国公驱逐暴元、解民倒悬之仁德”的“归化降臣”,痛陈元廷之腐朽,盛赞朱元璋乃“天授英主”。
他提出:为彰显新军对吴国公(实为未来皇帝)的绝对忠诚,杜绝天下悠悠之口,恳请吴国公屈尊担任这支新军的“名誉大元帅”!并恳请派遣一位皇子(实则为质子)担任副统帅,随军历练,监督指导。他察罕帖木儿及其子王保保(扩廓帖木儿),愿尽心竭力辅佐皇子,效忠大元帅,将新军练成“天子手中最锋利的剑”!
此奏一出,堪称神来之笔。朱元璋麾下如徐达、常遇春、汤和等核心将领闻讯,起初无不愤懑。他们舍生忘死打下的基业,这支耗费巨大资源、掌握着恐怖力量的新军,最高名位竟落在一个前朝亲王头上?!军中怨言四起,认为国公过于厚待降人,寒了老兄弟的心。
朱元璋对此心知肚明,却也暗自佩服汝阳王的老辣。这表面上是拍马屁、表忠心,实则是以退为进的高明政治生存术。
将新军与未来的“天子”和“皇子”牢牢绑定,等于给这支本可能被边缘化的力量披上了一层“天子亲军”的金光熠熠的外衣。
如此一来,新军的地位陡然提升,成了皇帝的嫡系力量,而非某个降将的私兵。朱元璋顺势下旨,将这支“名誉大元帅”统领、“皇子”副统帅的新军,正式定名为“神机御营”,地位超然。
虽然徐达等将领心中仍有疙瘩,但随着天下大势抵定,元廷被彻底赶往漠北,那支由汝阳王父子倾注心血打造、装备着当时最精良火器的“神机御营”,开始爆发出令天下侧目的恐怖战力。
在平朝鲜、征日本、荡平东南亚诸岛的血战中,在深入大草原、扫荡漠北残元的千里奔袭里,在平定西南土司叛乱的崇山峻岭间,“神机御营”的火炮轰鸣成了敌人永恒的噩梦。
王保保用一次次辉煌的、不掺杂水分的胜利,证明了其指挥才能和对新式战法的深刻理解,战绩丝毫不逊于徐达、常遇春等开国名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