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之殇,其中曲折,非一言可以定论。至于古墓之内……她如今身怀六甲,古墓血脉延续为重。”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李莫愁低垂着头、微微颤抖的肩背,声音清冷依旧,却奇异地带着一丝回护之意:“孩子何辜?一切,待她平安生产之后,再论不迟。”
孙婆婆看着小龙女那张冰雪般剔透、却写满坚决的脸庞,又看看李莫愁隆起的小腹,浑浊的老眼里翻涌着不甘、愤怒,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颓然的叹息。
她明白了,小姐终究是心软,终究是顾念那点同门之情,也终究是……认下了这个局面和她腹中的孩子。
“唉——!小姐你啊……”孙婆婆重重地跺了一下拐杖,再不看李莫愁一眼,转身步履蹒跚却又异常迅速地离开了这个让她心绪烦乱的小花园。
孙婆婆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深处。
寂静重新笼罩庭院,只剩下风吹过草木的细微声响,以及李莫愁极力压抑却终究控制不住的、细碎哽咽的抽泣声。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滚落她苍白的脸颊,瞬间濡湿了衣襟。
“呜……谢…谢谢……谢谢你师妹……谢谢……”她语不成调,巨大的情绪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只能紧紧抓住小龙女托住她的手,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我……我……”
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只剩下最朴素的感激。她抬眼看向彭君,泪眼朦胧中带着无尽的复杂。
彭君眼眸深处含着安慰,对她微微颔首,随即起身。“你们姐妹好好说话。”他温声道,走到李莫愁身边时,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龙儿心软,有什么话只管说。”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朝花园入口走去。
刚绕过假山,就见杨过、洪凌波、陆无双三个小脑袋正鬼鬼祟祟地贴在那里,脸上满是好奇和紧张。见彭君出来,三人吓了一跳,想缩回头已经来不及。
“哎哟!”“啊!”……
彭君毫不客气地抬手,修长的手指准确无误地在三个小脑门上各赏了一个清脆的爆栗。
“习武之人,这般鬼祟偷听,成何体统?”彭君板着脸,没好气地道,“今日剑法,每式练足一百遍!少一遍,晚饭减半!还不快去!”
三人捂着发红的额头,连声哎呦也不敢叫完,在彭君“温和”的注视下,如蒙大赦,互相推搡着,兔子般飞快地溜走了。
隐约还能听到陆无双压低的声音传来:“……师父刚才好像哭了?吓死我了……”
彭君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并未走远,只在庭院入口的月洞门边停步,倚着冰冷的石壁,神识悄然笼罩着庭院里那对师姐妹。
庭院中只剩下两人。
李莫愁看着彭君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外,那背影仿佛带走了她最后的犹豫与屏障。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带着浓郁鼻音的哭腔终于冲破了束缚,那些压在心底十几年、快要把她逼疯的愧疚、悔恨、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师妹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你……”她的声音因为哭泣而破碎颤抖,“当年……当年是我嫉妒师父疼你,觉得师父偏爱,觉得古墓派后继无人凭什么轮到你。后来我被情所困,心魔横生,只道师父偏心,一念之差叛出师门……”
她闭了闭眼,泪水依旧不停地流下:“后来我放不下,为情所伤迁怒他人,手上沾满无辜鲜血。江湖人称‘赤练仙子’,臭名昭着,师父一生清誉,古墓派多年的清净,统统被我败坏了。我……我该死啊!”她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心口,被小龙女抬手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