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朗姆先生。”波本低声应道,心脏却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通话结束的提示音早已消失,但降谷零——波本——依旧维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仿佛那冰冷的电子设备仍粘附在他的耳廓,将朗姆话语中淬毒的寒意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血液。
安全屋内死寂无声,只有他自己沉重的心跳在耳膜间擂鼓。他缓缓垂下手臂,手机从他微微颤抖的指间滑落,跌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这细微的声音却像惊雷般炸醒了他。
“田纳西……必须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比起庆幸组织的卧底被清理,他此刻更多的是对田纳西的担忧。
朗姆最后那句话,如同终审判决,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和血腥气。
boss的惩罚……对于一个已然“失控”、并亲手毁掉组织安插在警方的卧底,以及引来警方高度关注的代号成员,那会是什么?清理门户?还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生不如死的惩戒?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降谷零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那恐惧的对象,是“松田阵平”可能面临的结局。
波本低头注视地上的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似乎还残留着朗姆话语中的寒意。他独自站在安全屋的阴影里,刚才通话时装出的所有情绪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挣扎。
理智告诉他,朗姆的逻辑听起来无懈可击:田纳西因被搜寻而愤怒,先对苏格兰下手未遂(车祸),继而策划医院爆炸,意图除掉很可能去探望的、同为搜寻者的波本,误杀小岛惠子只是意外。
这完全符合组织内部常见的疯狂报复逻辑,也符合田纳西过往那些令人胆寒的传闻。
可是……那是松田啊!
是那个会在训练场上和他打得鼻青脸肿的松田;是那个嘴上嫌弃却会默默帮他修好被打坏闹钟的松田;是那个拥有最明亮不羁眼神、坚信正义、哪怕面对再复杂精密的炸弹结构也从不放弃拆除的松田阵平!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因为这种理由,就变得如此……残忍、疯狂、视人命如草芥吗?
他不愿相信。不愿相信那个在警校里会和他们打闹、会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会固执地追求正义的松田阵平,会变成朗姆口中那个因为被搜寻就疯狂报复、滥杀无辜的“田纳西”。
降谷零猛地闭上眼睛,试图将脑海中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眼神空洞冰冷、操纵炸弹滥杀无辜的“田纳西”的形象驱散出去,取而代之的,是警校樱花树下,那个笑得嚣张又灿烂的卷毛青年。
巨大的割裂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是组织的洗脑和控制彻底摧毁了他吗?那些他所不知道的、发生在松田身上的实验和遭遇,是否早已将那个他认识的灵魂折磨殆尽,只留下一具被仇恨和暴力驱动的空壳?失忆……是否不仅仅让他忘记了过去,更扭曲了他最基本的道德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