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情况紧急!”林舟的声音因为着急而有些沙哑,“苏家村排水渠被建材厂废料堵塞,积水已经漫到果园和村民住房,至少50棵挂果果树倒伏,再不通渠排水,损失会更大!请您立刻协调挖掘机和沙袋,再调拨一些饮用水和食物,村民们的物资快不够了!”
“挖掘机?镇里的挖掘机昨天被调到东边的规模化种植基地了,那边是重点项目,不能出岔子。”王强的声音带着敷衍,“沙袋和物资也得等领导开会研究后才能批,你先组织村民自救,等雨小了再说。”
“重点项目?苏家村的果园是20户村民的主要收入来源,其中还有8户是脱贫户!”林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现在不是分重点非重点的时候,再等下去,村民们的一年收成就全没了!”
“小林,你这态度不对啊。”王强的语气冷了下来,“基层工作要讲大局,不能只盯着一个村子。再说,没有领导批示,我怎么给你调拨物资?出了问题谁负责?你要是实在没办法,就自己想辙,别老给我打电话催。”
电话被挂断,听筒里传来忙音。
林舟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心里又气又急。
暴雨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公文包,伸手掏出那本基层笔记本,雨水已经打湿了封面,“1998年抗旱”的字迹却依然清晰。
周明远在笔记本里写过:“基层工作,最怕‘等靠要’,群众的事,等不得、靠不得、更不能要不来。遇到部门推诿,就直接找能拍板的人,用事实说话。”
林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他想起周明远的办公室电话,之前开会时记在笔记本的扉页上。
他立刻拨通了那个号码,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喂,周县长办公室。”电话接通了,是周明远的秘书。
“您好,我是青杨镇的选调生林舟,有紧急情况向周县长汇报!”林舟语速飞快,“苏家村突发暴雨,排水渠被堵,果园受灾严重,村民住房受威胁,申请的救灾物资和挖掘机被搁置,请求周县长协调!”
“周县长正在主持防汛调度会,我帮你转达。”秘书的声音很沉稳,“你把具体情况和联系方式留下,我马上汇报。”
林舟快速报上灾情细节和自己的手机号,挂了电话后,他长长舒了口气。
苏晓拿着急救包跑过来,不由分说地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裤腿。膝盖上的伤口被泥水浸泡后,已经有些红肿发炎,血珠还在慢慢渗出。
“都肿了,还说没事。”苏晓的眼眶红红的,拿出碘伏棉签,轻轻擦拭着他的伤口,“忍着点,可能有点疼。”
林舟看着她专注的样子,心里暖暖的,疼痛感似乎都减轻了不少。“谢谢你,苏晓。”他轻声说,“如果不是你,村民们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跟我客气什么。”苏晓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担忧,“镇里不肯派支援,我们该怎么办?雨还这么大,积水越来越深了。”
林舟站起身,望向山下的果园,雨水已经漫过了更多的果树,不少村民站在村支部门口,脸上满是绝望。
他握紧拳头,眼神变得坚定:“镇里不派支援,我们自己来!先组织村民清理排水渠,能清多少是多少,不能眼睁睁看着果园被淹。”
他和苏晓回到村支部,召集了村里的青壮年村民。
“大家听我说,镇里的支援暂时到不了,但我们不能等!”林舟站在台阶上,声音洪亮,“排水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只要打通它,积水就能排出去,果树还有救!愿意跟我去清渠的,现在就跟我走!”
“林干部,我们跟你去!”苏晓的父亲第一个站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把锄头,“我们的果园,不能就这么没了!”
“对,跟林干部走!”几个年轻的村民也纷纷响应,拿起身边的铁锹、锄头,眼神里充满了斗志。
林舟看着眼前的村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笔记本,撕下几页纸,快速写下分工:“青壮年跟我去清渠,妇女同志负责给大家送热水和干粮,老人和孩子在活动室待命,注意安全!”
他把写好的分工交给苏晓,转身拿起一把铁锹:“走,我们去打通排水渠!”
村民们跟着林舟,再次冲进雨幕。
泥泞的田埂上,一群人举着工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排水渠走去。
雨水模糊了视线,却挡不住他们的脚步。
林舟走在最前面,膝盖的伤口被雨水浸泡着,传来阵阵刺痛,他却浑然不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打通排水渠。
第三幕
排水渠旁,雨声、工具碰撞声、村民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雨中救灾的画面。林舟挥舞着铁锹,用力挖着渠里的淤泥和杂物。铁锹插进淤泥里,阻力很大,他每挖一下,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额头上的汗水混着雨水往下淌,滴进浑浊的水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苏晓拿着镰刀,小心翼翼地砍断渠里的树枝和藤蔓。她的胳膊已经酸了,却不敢停下,看着越来越深的积水,心里比谁都着急。妇女们端着热水和干粮跑过来,大声喊着:“大家歇会儿,喝点热水,吃点东西再干!”
林舟直起腰,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腰肢,接过苏晓递过来的搪瓷碗。碗里是温热的玉米糊糊,还有几块咸菜。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只觉得这是他吃过最美味的食物。苏晓站在他身边,看着他膝盖上渗血的伤口,心疼地说:“再歇会儿吧,你都累了这么久了。”
“不了,时间不等人。”林舟放下碗,拿起铁锹再次冲进雨幕,“多清一点,积水就能多排出去一些。”
就在这时,渠里传来一声惊呼:“这是什么?怎么挖不动!”
林舟赶紧跑过去,只见一个村民正对着一块巨大的水泥块发愁,铁锹挖下去,只留下一道白印。“是建材厂的废料,之前堆在村外,被雨水冲过来的。”苏晓皱着眉头说,“这水泥块太重了,我们根本搬不动。”
林舟蹲下身,查看了一下水泥块的大小,心里暗暗着急。这水泥块卡在排水渠的中间,不搬出去,后面的淤泥和杂物就算清理干净,水也排不顺畅。“大家一起使劲,试试能不能把它抬起来!”他站起身,招呼周围的村民。
五个青壮年村民围了过来,大家一起抓住水泥块的边缘,喊着号子:“一、二、三!起!”
水泥块纹丝不动,反而因为用力过猛,一个村民脚下打滑,摔倒在泥水里。“不行,太重了!”村民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泥水,“这玩意儿至少有几百斤,我们几个人根本抬不动。”
林舟看着卡在渠里的水泥块,心里沉甸甸的。如果这水泥块搬不出去,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雨水还在不停地下,积水已经漫到了果园的深处,不少果树的树干都被泡得发白,有些熟透的苹果掉在水里,顺着水流漂走。
“怎么办?林干部,这水泥块搬不动,我们是不是没希望了?”一个村民的声音带着绝望,不少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眼神里满是失落。
林舟看着村民们疲惫又失望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起自己来基层时的誓言,想起“脚沾泥、心沾甜”的初心,难道就要因为一块水泥块而放弃吗?
他再次掏出那本基层笔记本,雨水已经把里面的纸张泡得有些发软,但周明远写的那些话依然清晰:“基层的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遇到困难,不能退缩,要想办法、找路子,只要心里装着群众,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林舟合起笔记本,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村道上。他突然想起,村里有一辆用来拉化肥的拖拉机,虽然老旧,但马力不小。“有了!”他眼睛一亮,对身边的苏晓说,“你去叫人把村里的拖拉机开过来,我们用拖拉机把水泥块拖出来!”
苏晓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就往村里跑。不一会儿,一辆冒着黑烟的拖拉机在雨幕中驶来,驾驶员是村里的老司机苏大叔。“林干部,你说怎么干!”苏大叔探出头,大声喊道。
林舟指挥着村民们找来几根粗壮的绳子,一端绑在水泥块上,另一端固定在拖拉机的后斗上。“大家都让开,注意安全!”他大声提醒着,然后对苏大叔说,“苏大叔,慢慢开,别太用力,小心绳子断了!”
苏大叔点点头,发动拖拉机。拖拉机“突突突”地响着,缓缓向前行驶。绳子被慢慢拉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水泥块在淤泥里慢慢移动,溅起大片的泥水。
“动了!动了!”村民们兴奋地欢呼起来,纷纷上前帮忙推水泥块。林舟也加入其中,双手推着冰冷的水泥块,膝盖的伤口被拉扯得生疼,他却咬着牙坚持着。
终于,在拖拉机的牵引和村民们的推动下,那块巨大的水泥块被拉出了排水渠,“咚”的一声摔在路边的空地上。积水失去了阻碍,顺着排水渠快速流淌,原本淹没果园的积水慢慢退去,露出了湿漉漉的泥土和果树的根部。
“太好了!水排出去了!”村民们欢呼雀跃,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林舟看着流淌的积水,长长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膝盖的疼痛感却越来越强烈,他忍不住靠在身边的果树上,微微喘息。
苏晓赶紧走过来,扶住他:“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
林舟摇摇头,刚想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是周明远的秘书打来的:“林舟同志,周县长已经协调好了,县应急管理局的挖掘机和救灾物资半小时后到,让你在村口接应。”
“太好了!谢谢!”林舟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挂了电话,他对村民们说:“大家再加把劲,县?的挖掘机和救灾物资马上就到,我们趁这个机会,把排水渠再拓宽一点,防止后续降雨再次堵塞!”
村民们的热情更高了,纷纷拿起工具,继续清理排水渠。
雨还在下,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希望。
林舟看着眼前忙碌的身影,看着慢慢退去的积水,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公文包,笔记本已经被雨水泡得有些变形,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就像他心中坚守的初心,从未动摇。
远处的雨幕中,一辆辆装载着救灾物资的车辆和挖掘机缓缓驶来。
车灯在雨雾中划出两道明亮的光,照亮了田埂上的脚印,也照亮了村民们的希望之路。
这场暴雨带来的考验还没结束,但只要和村民们一起,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就像这片被雨水洗礼的土地,只要根系还在,就一定能迎来丰收的季节。
(第十一卷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