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春耕的日头刚爬过东边的土坡，苏家村的灌溉渠边就聚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顺着田埂飘出老远。

渠里的水细得像根银线，慢悠悠地淌着，连最靠近渠口的几亩果园都没浇透，更别说下游的地块了。

“这水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成这样了？”王婶叉着腰站在渠边，脚下的泥土地被她踩得坑坑洼洼，“我家的苹果树刚冒新芽，正缺水呢，这水够干啥的？”

旁边的老李头蹲在渠沿上，吧嗒着旱烟，眉头拧成个疙瘩：“还能咋回事？肯定是李家庄那边截流了！你忘了？往年一到春耕缺水，他们就往死里囤水，哪管我们苏家村的死活！”

“可不是嘛！”一个年轻后生凑过来，手里还拎着浇水的瓢，“我刚才绕到渠上游看了，李家庄在分叉口堵了个土坝，把水都引到他们村的地里去了！”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炸了锅。

“太过分了！这是要断我们的活路啊！”

“走！找他们说理去！凭啥他们霸占水源？”

“当年争土地边界没争过他们，现在连水都要被抢，这日子没法过了！”

村民们越说越激动，有人已经抄起了锄头，就要往李家庄的方向去。苏晓刚从果园里回来，见状赶紧上前拦住：“大家别冲动！别冲动啊！”

“苏晓，你别拦着我们！”王婶红着眼睛说，“你家果园离渠口近，可能不缺水，可我们这些下游的，再没水，果树都要枯死了！”

“王婶，我家果园也缺水。”苏晓摆了摆手，声音温和却坚定，“我刚去看过，我家的苹果树叶子都有点发蔫了。可咱们现在找上门去吵，能解决问题吗？说不定还会打起来，到时候两村的矛盾更难化解，水的事更没指望了。”

“那你说咋办？”有人急声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果树枯死吧？这可是我们全家一年的指望啊！”

苏晓正要说话，远处传来一阵电动车的鸣笛声，林舟骑着电动车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公文包斜挎在肩上，裤脚沾着泥点。

“大家先静一静，听我说。”林舟停下车，挤进人群里，“我刚接到通知，县里说今年春耕降水偏少，全县都缺水。李家庄那边截流，肯定也是急着浇地，但他们这么做确实不对，没考虑到两村共用一条灌溉渠的规矩。”

“林干部，你倒是说句公道话！”老李头磕了磕烟锅，“他们霸占水源，我们该咋办？你得给我们做主啊！”

林舟点点头：“我肯定会给大家做主。但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吵架，是解决浇水的问题。如果两村闹起来，不仅水的事解决不了，还会影响后续的协作计划——咱们联合合作社刚有眉目，要是因为这点事黄了，损失的还是咱们自己。”

“协作协作，都快没水浇地了，还协作啥啊！”有人嘟囔着，“我看林干部你就是太理想化了，李家庄的人根本不跟咱们一条心！”

“话不能这么说。”林舟蹲下身，指着灌溉渠说，“这条渠是两村共用的，当年修建的时候，就约定好按比例分水。现在李家庄截流，是他们破坏了约定。但咱们不能跟着他们犯糊涂，得按规矩来。”

苏晓蹲在林舟身边，补充道：“林舟说得对。咱们现在应该先弄清楚，李家庄到底截了多少水，他们村的灌溉面积有多大，需要多少水。然后再找他们协商，按照约定的比例分水，这样才合理。”

“协商？他们能听吗？”王婶质疑道，“李家庄的李富贵，那可是个认死理的主，眼里只有他们村的利益，哪会管我们？”

“不管他听不听，咱们都得去试。”林舟站起身，“我现在就去李家庄找李富贵谈。苏晓，你留在村里，统计一下咱们村需要浇水的地块面积、果树数量，还有每家每户的浇水优先级，咱们心里有数，谈的时候才有底气。”

“好。”苏晓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我这就去统计，你路上小心点，别跟他们起冲突。”

“放心吧。”林舟拍了拍苏晓的肩膀，转身就要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李曼打来的。

林舟走到一边接起电话：“喂，李曼，有事吗？”

“林舟，你现在在哪呢？”李曼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刻意的温柔，“我刚从农业局拿到‘优质产业扶持项目’的申报通知，这个项目含金量很高，要是能申报成功，不仅能拿到专项拨款，对你的晋升也很有帮助。”

林舟皱了皱眉：“我现在忙着处理苏家村和李家庄的灌溉纠纷，没时间管申报的事。”

“灌溉纠纷？多大点事啊。”李曼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缺水浇地吗？让他们自己协商解决就行，犯不着你亲自跑一趟。林舟，这个项目申报名额很紧张，我好不容易才给你留了一个，你可别错过了。”

“这不是小事。”林舟的声音沉了下来，“水是春耕的命根子，要是解决不好，两村的矛盾会激化，村民的果树也可能减产，到时候损失就大了。”

“损失？能有多大损失？”李曼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你要是能申报成功这个项目，拿到的拨款足够补偿他们的损失了。林舟，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基层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根本没必要太较真。往上走才是正经事，等你到了更高的平台，想做什么事都方便，到时候再回头帮他们解决问题，不是更容易？”

“李曼，我来基层，不是为了往上爬，是为了实实在在帮村民做事。”林舟语气坚定，“这些所谓的‘鸡毛蒜皮的事’，对村民来说就是天大的事。我不能因为一个项目，就不管他们的死活。”

“你……”李曼被噎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委屈，“林舟，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啊。你在基层干了这么久，没背景没靠山，要是不抓住这种机会，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苏晓肯定也希望你能往上走，能给她更好的生活，不是吗？”

“苏晓支持我的选择。”林舟说，“她知道我想做什么，也知道我为什么留在基层。李曼，谢谢你的好意，但这个项目我不能申报，我得先解决眼前的灌溉问题。”

说完，林舟不等李曼回应，就挂了电话，转身朝着李家庄的方向走去。

人群里，苏晓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暖暖的。

“大家都散了吧，先回家等着。”苏晓站起身，对着村民们说，“林舟已经去李家庄协商了，我现在就去统计浇水需求，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大家。咱们相信林干部，他一定会给咱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村民们虽然还有些不满，但看着苏晓真诚的眼神，又想到林舟平时的实干，还是慢慢散开了。

王婶走的时候，拍了拍苏晓的肩膀：“苏晓，你可得盯着点林干部，别让李家庄的人欺负他。”

“放心吧，王婶。”苏晓笑着说，“林舟有分寸，我也会随时跟他联系。”

等村民们都走了，苏晓拿出笔记本，开始挨家挨户统计。

阳光越来越烈，照在田埂上，泛起一层热浪，苏晓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丝毫没有懈怠，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第二幕

林舟骑着电动车，沿着田埂一路往李家庄赶。

田埂两边的麦田刚返青，绿油油的一片，但因为缺水，有些麦苗已经开始发黄。

林舟心里沉甸甸的，春耕缺水，对农民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

到了李家庄村口，就看到不少村民正在灌溉渠边浇水，渠里的水比苏家村那边充沛多了，哗啦啦地流着，滋润着干涸的土地。

李富贵正站在渠边，指挥着村民们浇水，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李主任。”林舟停下车，走了过去。

李富贵看到林舟，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林干部，你怎么来了？”

“我来跟你谈谈灌溉渠分水的事。”林舟开门见山，“这条渠是两村共用的，当年约定好按灌溉面积比例分水，现在你们村把水截了，苏家村那边已经快没水浇地了，果树都快枯死了。”

“枯死了跟我们有啥关系？”李富贵抱起胳膊，一脸理所当然，“水是老天爷给的，谁先抢到就是谁的。我们村的地比苏家村多，果树也多，更需要水。再说了，当年修渠的时候，我们村出的人力物力比他们多，现在多用水怎么了？”

“李主任，话不能这么说。”林舟耐着性子说，“修渠的时候，两村都出了力，约定好的分水比例也是双方同意的。现在你们单方面截流，破坏了约定，也影响了两村的关系。你也知道，我们正在推进两村联合合作社的事，要是因为这点事闹僵了，合作社黄了，对你们村也没好处。”

“合作社？”李富贵嗤笑一声，“林干部，你就别跟我画大饼了。什么联合合作社，我看就是你们苏家村想占我们村的便宜。我们村的苹果品质好，就算不跟他们合作，也能卖个好价钱，没必要跟他们绑在一起。”

“李主任，联合合作社不是谁占谁的便宜，是双赢。”林舟解释道，“扩大种植规模，能降低采购成本、运输成本；共享电商渠道和冷库资源，能让苹果卖个更好的价钱，还能避免滞销。这些好处，是单个村落无法实现的。”

“我不管什么双赢不双赢，我只知道，现在浇水最重要。”李富贵摆了摆手，“林干部，你也别在这说了，我们村是不会分水给苏家村的。你要是没事，就赶紧回去吧，别影响我们浇水。”

“李主任，你这是不讲道理。”林舟的语气沉了下来，“要是你们村执意不分水，苏家村的村民肯定不会答应，到时候两村闹起来，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闹就闹呗，我们村还怕他们不成？”李富贵梗着脖子说，“当年土地边界纠纷，我们也没输过！”

就在这时，李富贵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露出了笑容，接起电话：“李科长，你好你好，有什么指示？”

电话那头是李曼的声音，林舟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隐约听到“协作”“项目”“单独申报”等字眼。

李富贵一边听，一边点头：“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跟苏家村合作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我们村单独申报项目。李科长，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挂了电话，李富贵看着林舟，眼神里多了几分得意：“林干部，实话告诉你吧，刚才是县府办的李曼科长给我打电话。她说，县农业局有个优质产业扶持项目，我们村可以单独申报，要是申报成功了，不仅能拿到拨款，还能获得技术支持，根本没必要跟苏家村搞什么协作。”

林舟心里一沉，他没想到李曼居然会私下联系李富贵，挑动两村的矛盾。

“李主任，李曼科长的话你不能全信。”林舟说，“这个项目我知道，要求很高，单个村落申报成功率很低，而且就算申报成功了，能拿到的资源也有限。联合申报，成功率更高，拿到的支持也更多，对两村都有好处。”

“你别骗我了。”李富贵不以为然，“李科长说了，她会帮我们村争取，有她父亲出面，申报肯定能成功。林干部，你就别在这白费力气了，赶紧回苏家村吧，我们村要浇水了，没时间跟你耗。”

说完，李富贵转身就走，不再理会林舟。

林舟看着李富贵的背影，心里又气又急。李曼的挑拨，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他知道，跟李富贵硬碰硬没用，必须想办法让他认识到分水的重要性，还要让李家庄的村民明白，协作才是长远之计。

林舟没有离开，而是在李家庄的田埂上逛了起来，一边逛，一边观察李家庄的灌溉面积、果树数量，还时不时跟正在浇水的村民聊几句。

“大叔，你们村这水够不够用啊？”林舟走到一位正在浇地的老农身边，笑着问道。

老农抬起头，看了看林舟：“够啊，这不正浇着呢嘛。”

“我看你们村截流了，苏家村那边都快没水了。”林舟说，“你们村这么多地块，这么多果树，这条渠的水要是全给你们，也未必能浇完，反而会造成浪费。要是按比例分水，两村都能浇上地，岂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