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建兵走后,李建国陪着念塘整理孙秀的遗物。没等他动手,念塘突然跑向衣柜,一把拉开门——孙秀那只旧碎花布包在柜子角落,里面除了几件洗得发白的衣裳,还压着个小木盒,盒边露着枚银锁的链子。那锁身亮得能映出人影,边角的磨损被磨得光滑,正是之前被苏珍珠踹坏的那一个。
念塘的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锁身,她眼眶猛地一酸,眼泪像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忙把银锁紧紧按在胸口,咬着嘴唇闷声忍哭,肩膀却止不住地抖。
李建国连忙凑过来,看见那枚银锁,心里就懂了。
他轻轻从念塘手里接过来,声音柔得像怕碰碎什么:“念塘,这是你娘特意修好给你的,还没来得及给你戴上,李叔帮你系上好不好?”
他攥住念塘的小手,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又补了句,“以后娘不在了,李叔照顾你。有叔在,饿不着你,也没人能欺负你。”
念塘盯着脖子上晃悠的银锁,小声“嗯”了一声,眼泪却还是顺着下巴往下淌,滴在锁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李建国起身去拿那只小木盒,刚碰到盒边,一本泛黄的日记本从布包里滑了出来。
他弯腰去捡,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信纸掉在地上。
展开来,孙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建国,我早看出你对我们娘俩的好。每次你帮衬着挑水、修屋顶,我心里又暖又慌——暖的是有人疼,慌的是我好像也对你动了心。可我知道你还没离婚,不能让你难办,更不想落人闲话。我想着,等你把婚离了,要是不嫌弃我带着念塘,咱们就搭伙过日子,让念塘和水生也有个完整的家。”
看完信,李建国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眼泪“啪嗒”砸在“没离婚”那行字上,墨痕瞬间晕开一小片。
他攥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指腹反复摩挲着“搭伙过日子”几个字——原来她早懂他的心意,原来他们曾揣着同样的盼头,可这份话到嘴边的念想,终究没能赶在离别前说出口。
“李叔,你也想娘了吗?”念塘见他红着眼,小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声音软得像棉花。
李建国蹲下身,把念塘紧紧搂进怀里,声音带着哽咽:“嗯,叔想你娘。但叔答应你娘,会好好守着你,不让她的盼头落空。”
“走,现在就跟叔回家住。”
李建国起身拉着念塘的手就要走,念塘却往后缩了缩,小脑袋垂着:“李叔叔,我自己在家就行,我会煮红薯粥,也会看门的,不麻烦你。”
李建国鼻子一酸,又蹲下身,耐心劝:“家里没人,叔不放心。跟叔回去,还有水生陪你玩,你们俩不是早就盼着一起写作业吗?”好说歹说,才牵着念塘回了家。
刚进门,李老太看见念塘,手里的针线“啪”地落在地上,脸色瞬间沉下来:“你咋把她领回来?她苏家有亲人,该回苏家去!”
这话刚落,里屋的李水生就一阵风似的跑出来,一把拉住苏念塘的手,眼睛亮得像星星:“念塘!你是要住我家吗?那以后咱们能一起上学,一起掏鸟窝啦!”说着就把兜里揣了半天的糖掏出来,硬塞到念塘手里。
李老太瞅着孙子欢喜得蹦蹦跳跳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这辈子最疼的就是水生,哪舍得让孙子失望。只好狠狠剜了李建国一眼,嘟囔着“又多张嘴吃饭”,转身进了厨房,却悄悄往锅里多添了碗米。
苏念塘攥着手里的糖,糖纸硌得指尖发疼,却暖到了心里。
她抬眼看向李水生,又看了看厨房里李老太的背影,怯生生的眼神里,终于悄悄漫进了一点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