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疯狂加速,血液冲上头顶,让他的脸颊阵阵发烫。
他知道,林晚晴是个极其聪明且敏锐的人。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两次可以说是运气,但当同样离奇的事情发生第三次时,任何解释都会显得像个笑话。
林晚晴看着苏正那副“老实巴交”却又明显在惊慌的表情,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她走回自己的办公桌,从一叠文件中,抽出了那份关于石磨村的调查报告,走回来,轻轻放在了苏正面前的茶几上。
“我们再来说说这个。”
她的手指,点在了报告末尾那句批注上。
“‘祝愿所有与此事相关的领导,身体健康,福如东海,天天都有干净水喝’。”她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不寒而栗的语调。
“然后呢?”她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正,“就在你写完这份报告的第二天,张大强,十年前这个项目的经手人,他家里的水管、马桶、所有能出水的地方,全部爆裂,把他家变成了一个游泳池。与此同时,远在市里,当年审批这笔款项的周副局长,开会被矿泉水瓶炸了头,从此喝水必呛,洗澡必滑倒,被水折磨得精神崩溃。”
“最后,这两个把秘密保守了十年的人,今天一早,跑到市纪委大门口,跪地自首,磕头如捣蒜,哭着喊着求组织严查自己,生怕查得晚了,自己就要被淹死。”
林晚晴说完,整个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阳光依旧,尘埃飞舞,窗外隐约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可在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空气却仿佛凝固成了冰。
苏正呆呆地看着那份报告,看着那行自己亲手写下的字。他第一次发现,这些看似无害的方块字,组合在一起,竟能释放出如此恐怖的力量。他以为自己只是在惩罚坏人,却从未想过,在别人眼中,这会是怎样一幅惊悚的画面。
“苏正。”
林晚晴再次叫他的名字,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触及到了未知边界的、本能的战栗。
“你告诉我,这一切……要怎么解释?”
“我……”苏正张了张嘴,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
他该怎么说?
说我有一支我爷爷留下的钢笔,它能把我说的话变成现实?
他抬眼看了一眼林晚晴。她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个相信数据、流程和逻辑的现代女性干部。如果自己这么说,她不会把自己当成英雄,只会把自己当成一个需要立刻送去精神病院的疯子。
到那时,别说保住工作,自己可能会被当成一个极度危险的不稳定因素,被隔离,被研究。
他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可是,不说实话,又能说什么?
任何谎言,在这一连串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他引以为傲的“老实人”面具,在林晚晴那洞穿一切的目光下,早已被撕得粉碎。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的囚犯,所有的秘密,所有的伪装,都无所遁形。
林晚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着他眼神里的慌乱和挣扎。
她心中那个匪夷所思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最终的印证。
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问出那个足以颠覆她整个世界观的问题。
她关上了办公室所有的百叶窗,让整个房间彻底暗了下来,只剩下头顶一盏孤零零的照明灯,光线从上而下,将两个人的身影笼罩其中,像一个审讯室。
然后,她坐到了苏正的对面,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度严肃的语气,一字一句地问道:
“苏正,你老实告诉我。”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惊雷一般在苏正耳边炸响。
“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