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是谁力排众议,把康泰医药确定为‘唯一指定供应商’的?是谁,给了它这样不受制约的权力?”
“把全县人民的生命健康,系在一家以盈利为唯一目的的私营公司身上,你们是怎么想的?这里面,就没有监管失职的问题吗?就没有利益输送的问题吗?”
周正国的一连串质问,如同一阵密集的炮火,将马文远和他主导下的县政府,轰击得体无完肤。
每一句话,都打在要害上。
每一个问题,都指向了那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又不敢轻易触碰的核心。
马文远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像一根根尖锐的钢针,刺在他的皮肤上。有幸灾乐祸的,有冷眼旁观的,有惊疑不定的。
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一个笑话,一个即将被钉在耻辱柱上的靶子。
钱立发那个混蛋!他为什么要去自首?他把自己也一起拖下了水!
马文远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愤怒、恐惧、悔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成碎片。他死死地盯着周正国,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除了惊惶,还燃烧着一丝不甘的怨毒。
他觉得,周正国今天就是冲着他来的。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周正国说完之后,便不再言语。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马文远,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是一种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的沉默。
它代表着一种不容辩驳的权威,也代表着一场政治清算的开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马文远的额头上,冷汗汇聚成珠,顺着他苍白的鬓角滑落。他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他不能倒下。
他要是倒了,就什么都完了。
他必须说点什么,必须把火烧到别处去,必须找到一个替罪羊!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身旁坐立不安的秘书颜文斌。
颜文斌也正焦急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暗示。那眼神仿佛在说:领导,不能再沉默了,得想办法!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马文远的脑海中闪过。
苏正!
又是那个苏正!
那份该死的督查报告!那句“祝愿药价‘高’上天”的批注!
对!就是他!
虽然这个逻辑荒诞不经,但在眼下这个绝境里,这几乎是唯一能抓住的、可以用来搅混水的稻草!
马文远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绳索,混乱的思绪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点光,尽管那光芒显得疯狂而又扭曲。
他正要开口,将这盆脏水泼出去。
然而,一个比他更快的声音,抢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周书记,”颜文斌猛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急,甚至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哐当”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颜文斌的脸色煞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领导马文远,又转向主位的周正国,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尖锐,却又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周书记,马县长,”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关于康泰医药药价异常的问题,我觉得……我觉得有一件事,非常蹊跷,我必须向常委会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