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放下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他没有等到李建国的到来,电话打到李建国家里,他老婆说他去市里开会了,今晚不回来。
周浩然知道这是托词。
他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拿起那份苏正的报告,又看了一遍。最后,他拿起笔,在报告的封面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并写下批示:
“请县纪委、县公安局立即成立联合调查组,对报告中所反映问题,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写完,他将报告和批示装进另一个机要信封,交给了门外等候的秘书。
“立刻送达。”
“是,书记。”
当秘书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周浩然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有一种预感,清源县的这个夜晚,不会平静。
……
次日,清晨。
阳光穿过云层,唤醒沉睡的城市。
清源县第一实验小学旁,有一片低密度的高档住宅区,名为“翰林苑”。这里的每一栋联排别墅,都价值不菲。而其中位置最好,正对着学校大门的那一栋,便是教育局长李建国的“家”。
当然,房本上的名字,是他远房亲戚的。
卧室内,李建国的妻子王芳是被一阵寒意冻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有些不对劲。身上的真丝被子还在,但总觉得有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带着清晨的凉气。
“建国,你是不是把窗户打开了?冷死了。”她嘟囔着,翻了个身,想往丈夫怀里缩。
然而,她缩了个空。
她猛地睁开眼,睡意全无。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丈夫李建国昨晚说去市里开会,还没回来。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孤零零的欧式大床上,而床的周围,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柔软的羊毛地毯,没有精致的床头柜,没有墙上那幅花大价钱买来的名家画作,甚至……连墙壁都没有了。
她看到的,是灰蒙蒙的天空,是远处高楼的轮廓,是隔壁别墅那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窗户,窗帘还没拉开。
她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啊——!”
她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脚下踩着的不是温润的木地板,而是冰冷粗糙的水泥地。她惊恐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光秃秃的地基上。
那张价值十几万的意大利进口大床,就这么突兀地摆在地基的正中央,像一件后现代的荒诞艺术品。
而他们家那栋三层楼的豪华别墅,那栋她引以为傲、能让所有亲戚朋友羡慕不已的“学区房”,不见了。
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地面上硬生生抹去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光秃秃的地基和一些残存的管线接口。
“房子……我的房子呢?”王芳的声音在发抖,她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大脑一片空白。
几个早起晨练的邻居听到了尖叫声,好奇地循声望来。当他们看到李局长家的别墅变成了一片空地,而李局长夫人正穿着一身性感的真丝睡衣,像个疯子一样站在地基上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有人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机。
“我的天,那不是李局长家吗?房子怎么没了?”
“拆了?不可能啊,昨天还好好的!再说哪有拆迁连个招呼都不打,还把床留下的?”
“快看,是王芳!她怎么穿成这样站在那儿?”
议论声,手机摄像头的“咔嚓”声,像一把把尖刀,刺向王芳。她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羞耻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尖叫着,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这片空地上,除了那张床,再无任何遮蔽之物。
她只能狼狈地爬回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在无数道惊诧、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中,瑟瑟发抖。
她颤抖着手,从床头柜——不,现在是床边的地面上,摸索到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丈夫李建国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崩溃地哭喊起来:“建国!你快回来!出事了!出大事了!我们的家……我们的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