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在前方穿梭自如,方向明确的谢绝尘,莫修染忍不住开口道:“师尊似乎很熟悉这里?”
谢绝尘言简意赅道:“来过。”
两人又疾行了会,没过多久,便来到一处高耸入云的山崖。
顿时视线变得开阔起来。师徒二人站在悬崖边朝下方幽深静谧的山谷看去。
莫修染惊喜地指着某处道:“师尊!这附近好像有人居住。”
顺着莫修染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山谷中,恰巧有一抹夕阳照射在几块生长稀疏的菜地上。
谢绝尘,“走吧。”
“嗯嗯!”
暮色如血,将蜿蜒山道浸染成浓稠的琥珀色。莫修染踩着师父留下的残影落地时,草鞋“噗嗤”陷进腐叶堆里,潮湿的泥土气息裹挟着某种腐朽的腥甜扑面而来。抬眼望去,几座木屋歪斜地扎在溪边,歪斜的竹篱如同掉光牙齿的嘴,半亩菜地里蔫头耷脑的萝卜缨子在晚风里摇晃,竟比他在宗门时偷种的还要潦倒。
“真的有人住吗?”他话音未落,已抽出腰间软剑挑开竹篱。惊起的芦花鸡扑棱棱乱窜,鸡羽纷飞间,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佝偻的老妪挎着竹篮缓缓走出。她白发间别着褪色的绢花,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灰,褶皱里仿佛藏着经年累月的阴湿,倒像是哪家祠堂里走出来的泥塑神像。莫修染瞳孔骤缩,不动声色将手放在剑柄上。
老妪浑浊的眼珠转了转,豁牙间漏出的声音像是枯叶在风里打旋:“二位道长可是来借宿的?”她说话时,脖颈处月牙形的伤疤随着喉结蠕动微微凸起,竹篮里几颗烂透的白菜滚落,密密麻麻的潮虫如黑浪般涌出。
谢绝尘袖中剑气微敛,按住莫修染的手腕将剑挪开:“叨扰了。”莫修染望着师父负手走进篱笆门的背影,发现他走路时总是将袖口垂得极低,哪怕刚才制住自己的动作,宽大的衣袖也未掀起分毫。更诡异的是,老妪看向谢绝尘的眼神,浑浊中竟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炽热,像是饿极的野兽盯着猎物。
“今日太晚,二位道长舟车劳顿,先歇息吧。”
“嗯。”
谢绝尘盯着老妪离去的背影,眸色不明。
莫修染:“师尊,这个老妪。”
不等莫修染说完,谢绝尘抬手打断,轻声道:“静观其变。”
夜渐深,莫修染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惊醒。推窗望去,月光下的老妪正在菜地里踱步,每走一步,脚下的泥土便泛起诡异的黑纹。她突然仰头发出尖锐的嘶鸣,白发间钻出细小的鼠毛,指甲化作漆黑的利爪。莫修染抄起佩剑就要跃出,却被一道剑气拦住——师父不知何时立在身后,神色冷得像块冰:“回房。”
师尊不对劲。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莫修染,听见隔壁传来细碎的响动。他悄悄摸到窗下,透过木缝望去。屋内,谢绝尘正对着铜镜,修长的手指解开领口暗扣,褪去外袍,又见谢绝尘拿起一个小瓷瓶,往手腕处倒出一些药粉。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见师父手腕以及脚踝处赫然是一圈圈狰狞的疤痕,那些伤痕下隐隐泛着魔气的幽光,与衣领处的镇魔符咒相互克制。
莫修染屏住呼吸,看着师父将药粉仔细涂抹在疤痕处,动作轻柔却带着一丝隐忍的痛意。药粉涂抹的范围逐渐扩大,脖颈、手臂,但凡露在衣物外的皮肤,都布满了或深或浅的伤痕。
夜风裹着血腥气灌进鼻腔,莫修染握紧剑柄,他想问个清楚,哪怕要面对师父最深的秘密。
刚走出房门,却见老妪从屋外回来,见莫修染穿戴整齐,奇怪道:“这么晚了,小道长正是能睡的年纪,怎么还不歇息。”
正当莫修染不知如何作答时,只听推门声响,谢绝尘走出房门道:“白日睡太多,晚上睡不着,我们师徒二人正打算夜聊。”
“哦?”顿了顿,老妪继续道:“巧了,老妇年纪大了也睡不着,两位道长不如下来跟老妇一起唠唠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