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比外面的风雪更冷。
他必须更快地提升自己的狩猎能力和装备水平!
紫貂、狐狸、水獭……那些价值更高的皮毛兽,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它们大多生活在更深、更危险的山林里,没有可靠的武器,无异于送死。
而获取这些猎物换来的钱,首要目标就是猎枪!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和伤口的疼痛,起身走到墙边,小心翼翼地从墙缝里掏出那个藏钱的瓦罐。
倒出里面所有的积蓄,零零散散的毛票和分票,还有几张稍微大面额的纸币。
他再次仔细地清点着,神情专注。
李素娟和疏影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来。
她们看着那堆钱,眼神复杂。
这是男人用命换来的,是这个家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希望。
数了两遍,现在一共是二百三十一块八毛五分。
距离一杆最便宜的撅把子猎枪,还差得不少。
宋卫国默默地将钱重新收好,放回原处。
他没有叹气,脸上也没有什么沮丧的表情,只是眼神更加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他重新坐回长凳,拿起那把柴刀,就着灯光,开始仔细地打磨起来。
磨刀石与刀刃摩擦,发出单调而执着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他磨得很慢,很用心,每一个角度,每一分力度,都力求完美。
仿佛要将所有的后怕、所有的紧迫感、所有的决心,都倾注到这冰冷的铁器之中。
李素娟看着他专注磨刀的侧影,那被灯光勾勒出的线条似乎比以往更加坚毅。
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到里屋,窸窸窣窣地翻找了一会儿,拿着一个小布包走了出来。
她走到宋卫国身边,没有说话,只是将小布包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然后转身又坐回了灶台边。
宋卫国磨刀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去。
那小布包里,是一些晒干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草药——是三七和黄芩,都是止血消炎的好东西,比他刚才用的马粪包效果好得多。
这应该是她平日里偷偷攒下,以备不时之需的。
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暖流悄然涌过。
他没有道谢,只是继续低头磨刀,但那“沙沙”的声音,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刺耳。
疏影也一直偷偷观察着。
她看到母亲拿出了珍贵的草药,看到父亲虽然没有说话,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一点点。
她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从被窝里爬出来,趿拉着破旧的棉鞋,小跑到外屋墙角,那里放着一个小瓦盆,里面是她白天跟着大姐挖回来的、一些常见的、据说能消肿的野菜根茎。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小块,走到宋卫国面前,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几乎听不见:“爸……这个……捣碎了敷上……不疼……”
宋卫国彻底停下了磨刀的动作,低头看着女儿递过来的、带着泥土的野菜根,又看看她那双因为紧张而不敢看自己的眼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
他伸出手,不是去接那野菜根,而是极其笨拙地、轻轻在疏影枯黄的头发上揉了一下。
“爸没事。去睡吧。”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温和。
疏影浑身一僵,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父亲的手很粗糙,动作也很生硬,但那短暂的触碰,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击穿了她心中厚厚的冰层。
她的小脸瞬间涨红,像受惊的小兔子般,把手里的野菜根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就跑回了里屋炕上,用被子蒙住了头,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厉害。
宋卫国看着女儿逃也似的背影,又看看桌子上那块不起眼的野菜根和那包草药,久久无言。
煤油灯的光芒摇曳着,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拉得很长。
夜更深了。
屋外的风雪似乎永无止境。
但在这间破旧的土屋里,一种无声的变化正在发生。
恐惧的坚冰之下,信任的嫩芽,正在血与泪的浇灌下,顽强地探出头来。
宋卫国继续磨着柴刀,眼神坚定如铁。
狼口余生,不是终点,而是蜕变的开始。
前方的路依然布满荆棘,但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为了身后这盏微弱的灯火,为了那声细若蚊蚋的“爸”,他必须变得更强,走得更稳。
磨刀声,声声入耳,如同战鼓,敲响在兴安岭沉寂的冬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