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紫貂!”
“宋老三,你行啊!这玩意儿可不好打!”
“这下发财了!”
议论声、惊叹声此起彼伏。
疏影和清浅挤在母亲身边,看着地上那只从未见过的、漂亮得像画里走出来的小兽,又看看被众人围在中间、显得格外高大的父亲,小脸上充满了震惊和一种懵懂的自豪。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和谐”。
“哎呦喂!我当是啥稀罕物呢!原来是这么个玩意儿!”王翠花拨开人群,挤了进来,叉着腰,三角眼死死盯着地上的紫貂,眼神里充满了贪婪和极度不平衡,“老三,你这可是走了狗屎运了!这得卖不少钱吧?咋地,不想着孝敬孝敬爹娘?你爹的老寒腿正缺条貂皮裤子呢!”
她这话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众人都知道老宋家那点破事,目光在宋卫国和王翠花之间来回逡巡。
宋卫国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就知道,这“喜讯”肯定会招来这群苍蝇。
他没理会王翠花,而是弯下腰,小心地将紫貂重新装回麻袋,然后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王翠花那张刻薄脸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娘,爹的裤子,该我大哥二哥先去操心。我这一大家子人等着吃饭,闺女等着上学,钱,一分都紧巴巴的。孝敬您二老的心我有,等哪天我打了熊瞎子,一定给您老弄个熊皮褥子,暖和。”
他这话软中带硬,既点明了自己家庭的困难,又把矛头引向了本该承担主要赡养义务的大哥二哥,最后还看似大方地许了个空头支票(熊皮褥子),噎得王翠花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你……”王翠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宋卫国,“你个不孝的东西!有了钱就忘了娘!”
“我怎么忘了娘?”宋卫国反问,“上次打的野猪,我给屯里每家都分了肉,唯独没给大哥二哥家,不就是因为知道娘您在他们那儿,少不了吃食吗?我这可是替您想着呢。”
他这话更是厉害,直接点破了王翠花偏心和二哥一家啃老的事实,引得周围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
王翠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看占不到便宜,反而惹了一身骚,只能咬牙切齿地撂下狠话:“好!好你个宋老三!你给我等着!”说完,气冲冲地推开人群走了。
宋卫国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冰冷。他知道,这事没完。但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他不再理会周围的议论,提起麻袋,对李素娟和孩子们说了声“回家”,便率先走进了院子。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屋里,光线昏暗。宋卫国将麻袋放在地上,再次拿出那只紫貂。
李素娟看着这华美得有些不真实的皮毛,又看看丈夫,眼神复杂,有欣喜,有担忧,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最终只是轻声问:“这……真能卖那么多钱?”
“嗯。”宋卫国点点头,用手轻轻抚摸着那柔软的皮毛,感受着那即将改变家庭命运的温度,“等卖了钱,给疏影清浅交学费,再扯几尺布,给你们每人做件新衣裳。”
听到这话,缩在母亲身后的清浅(盼娣)眼睛瞬间亮了,小声问:“爸……我……我也能有新衣裳?”
“都有。”宋卫国的语气肯定。
疏影虽然没说话,但看着父亲的眼神,那层坚冰又消融了几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敲门声,以及大哥宋卫军有些迟疑的声音:“老三?开开门,是我。”
宋卫国皱了皱眉,还是走过去开了门。
只见宋卫军独自站在门外,搓着手,脸上带着憨厚又有些窘迫的笑容:“老三,听说你打着大货了?娘刚才回去……气得不轻。你……你别往心里去。那个……爹让我来看看,要是真值钱,能不能……先借点,给爹抓几副药……”
看着大哥这副唯唯诺诺、被父母当枪使的模样,宋卫国心里一阵烦闷,但终究不忍对老实巴交的大哥发作。
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大哥,爹的药钱,该咱们兄弟仨平摊。我这份,等皮子卖了,一分不会少。但想多要,没有。我这一大家子,比谁都不容易。”
宋卫军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三弟那坚定的眼神,最终只是讷讷地点点头:“哎,哎,我知道……我就是传个话……那你忙,我先回去了。”说完,低着头匆匆走了。
宋卫国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收获的喜悦,被这些家长里短的纷争冲淡了不少。
但他知道,这就是生活。有收获,就必然有觊觎和纷扰。
他走到炕边,看着那只静静躺着的紫貂,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不管前方有多少麻烦,为了这个家,为了女儿们能挺直腰杆走路,他都必须走下去,而且要走得更好,更稳!
这张紫貂皮,不仅仅是一笔巨款,更是一份宣言,宣告着他宋卫国,有能力让这个家过上更好的日子!
屯中的震动,只是开始。真正的改变,将在这张华丽的皮毛售出之后,悄然降临到这个曾经绝望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