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花在宋卫国和李素娟那里碰了个硬钉子,憋了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连着两天都阴沉着脸,也不再去工地“监工”了,只窝在老屋里,对着老实巴交的王桂兰挑刺埋怨。王桂兰性子柔顺,也不与她争辩,只是默默做着家务,照看着几个孩子。
当娘的在女婿女儿那里吃了瘪,这股邪风自然而然地就吹到了两个儿子身上。赵金花私下里没少跟李满仓、李满屯抱怨宋卫国的“不近人情”和李素娟的“白眼狼”,言语间充满了挑唆之意。
李满仓虽然被宋卫国的本事震慑,心里存了几分敬畏,但懒惰和占便宜的本性难移,又被亲娘这么一煽惑,那点敬畏心便打了折扣,心思又活络起来。他觉得,宋卫国再怎么厉害,总归是妹夫,是亲戚,还能真把他们这两个舅哥怎么着?只要面子上过得去,私下里偷偷懒,他还能时刻盯着不成?
至于李满屯,本就懒筋缠身,之前是被野猪和马鹿吓住了,才老实了几天。如今见风头似乎过去了,亲娘又暗示可以偷懒,他那股懈怠劲儿立刻故态复萌。
于是,工地上的画风悄然发生了变化。
李满仓不再像前几天那样跟着张建军忙前忙后,而是学会了“磨洋工”。搬砖的时候,他专挑小块的拿,一趟只搬三五块,还走得慢悠悠,美其名曰“仔细点,别磕坏了”。和泥的时候,他拿着铁锹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和,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宋卫国的方向,一旦发现宋卫国看过来,立刻装模作样地卖力几下。
李满屯就更过分了。他直接找到了一个背风的、堆放着杂料的角落,靠着麻袋打起了瞌睡,口水流了老长都不知道。要么就是借口“拉肚子”、“头疼”,一溜烟跑没影,半天不见人。
他们的这些小动作,自然没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张建军、李二嘎等年轻人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但碍于是宋卫国的亲戚,不好直接说什么,只能私下里嘀咕。一些帮工的屯民也窃窃私语,看向宋卫国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探究,想看看这个如今威望正隆的猎人,会如何处理自家这俩“滚刀肉”亲戚。
宋卫国怎么可能没察觉?他心思缜密,工地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只是暂时按兵不动,想看看这两人能做到什么地步,也是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这天下午,日头正烈。工地上正在给新房砌山墙,这是个技术活,也是力气活,需要大量和好的泥浆和传递及时的砖块。宋卫国亲自带着几个好手在墙头上忙碌,张建军在
李满仓负责从泥堆往墙根下运泥。他依旧保持着“磨洋工”的节奏,一桶泥能端出千金重的架势,走一步晃三晃。而李满屯,则又不见了踪影。
墙头上的师傅等着泥用,催促了几次。张建军皱着眉头找到慢悠悠晃过来的李满仓:“满仓叔,您稍微快着点,上面等着用泥呢!”
李满仓眼皮一翻,不乐意了:“催啥催?这泥不要力气和啊?快了万一洒了,不更耽误事?”他仗着自己是宋卫国舅哥,根本没把张建军这个半大小子放在眼里。
张建军气得脸通红,却不好发作。
就在这时,负责去另一边搬木料的王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找到宋卫国,低声说道:“卫国叔,我……我看见满屯叔了,他在后边柴火垛那儿躺着睡觉呢!喊都喊不醒!”
声音虽低,但在相对安静的工地上,还是被附近几个人听到了。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过来。
宋卫国正在墙头上砌砖,动作顿了顿。他脸上没有什么怒色,只是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手里的砖稳稳地砌好,用瓦刀敲实,然后才缓缓直起腰。
他没有看王福,也没有立刻发作李满屯,目光而是先落在了刚刚晃到墙根下、正准备放下泥桶的李满仓身上。
“大哥,”宋卫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工地,带着一股冰冷的压力,“你这桶泥,从泥堆走到这儿,用了多久?”
李满仓心里一咯噔,没想到宋卫国会突然问他这个,支吾着:“没……没多大一会儿啊……”
“没多大一会儿是多久?”宋卫国追问,语气平淡,却不容回避,“我数着,你走了差不多五十步,用了将近三分钟。这效率,是不是太‘仔细’了点?”
李满仓的脸瞬间涨红了,他没想到宋卫国会看得这么仔细,还当众点了出来。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在对上宋卫国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剩下难堪和一丝慌乱。
宋卫国没再理会他,目光转向张建军:“建军,去把李满屯叫过来。就说我找他。”
“哎!”张建军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跑,心里憋着的那股气总算顺畅了些。
不一会儿,李满屯睡眼惺忪、衣冠不整地被张建军连拉带拽地拖了过来,脸上还带着睡痕。他看到脸色铁青的宋卫国和周围众人异样的目光,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心里暗道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