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老城区西南角,青石板路蜿蜒如蛇,尽头杵着座爬满爬山虎的民国建筑——原镜海第三小学旧址。朱红漆皮剥落的校门上,铜制校牌被岁月啃出绿锈,“1927”的刻字里积着经年尘土。九月正午的阳光泼在灰瓦上,蒸腾起老木头与青苔混合的潮湿气息,墙角蟋蟀嘶鸣断断续续,惊飞了趴在窗台上的灰鸽,翅膀扑棱声撞得玻璃震颤。
校门内的操场早没了塑胶跑道,裸露的黄土被踩得瓷实,中间孤零零立着根锈迹斑斑的篮球架,篮板上裂着蛛网般的纹路。西侧的两层教学楼更显破败,二楼走廊栏杆缺了两根,风穿过时发出呜呜的哨音,像是谁藏在暗处吹着不成调的曲子。
亓官黻蹲在操场角落,指尖捏着块化工厂旧文件的残角,纸张边缘泛黄发脆。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夹克,袖口磨出毛边,裤腿沾着废品站特有的机油味。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猛地回头,看见段干?抱着个荧光材料检测仪跑过来,蓝色连衣裙下摆被风吹得翻飞,脸上沾着点白色粉末,像落了层薄雪。
“有反应!”段干?的声音带着喘息,检测仪屏幕上的绿色波纹剧烈跳动,“就在教学楼三楼,信号比上次在废品站强三倍。”
亓官黻刚要起身,头顶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几片瓦砾砸在脚边,黄土簌簌往下掉。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年轻男人趴在三楼窗台,短发利落,眉骨处有道浅疤,正低头盯着他们,嘴角勾着抹冷笑。
“两位倒是比我预想的早来十分钟。”男人开口,声音带着点金属质感,“自我介绍下,我叫‘月黑雁飞’,奉‘那位’之命,来取你们手里的东西。”
段干?握紧检测仪,往后退了半步:“你是谁?‘那位’又是谁?”
“问那么多干嘛?”月黑雁飞从窗台跳下,落地时膝盖微屈,动作轻盈得像只猫。他走到篮球架旁,手指在锈迹上轻轻一弹,金属摩擦声刺耳,“把化工厂的污染数据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走得痛快些。”
亓官黻摸向腰间——那里藏着把从废品站捡来的旧扳手,缠着段干?丈夫留下的布条。“数据不在我们身上,”他故意拖慢语速,眼角余光瞥见操场东侧的铁门动了下,“你找错人了。”
“别装了。”月黑雁飞突然冲向段干?,速度快得惊人。亓官黻立刻挥着扳手迎上去,却被对方侧身躲过,手肘重重撞在他胸口。他闷哼一声,后退两步,胸口传来阵阵钝痛。
段干?趁机按下检测仪上的红色按钮,屏幕瞬间黑屏。“数据已经上传云端,”她盯着月黑雁飞,眼神坚定,“你拿不到了。”
月黑雁飞脸色一沉,从口袋里掏出柄短刀,刀身泛着冷光。“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说着就要扑上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断喝:“住手!”
众人回头,只见令狐?拄着根拐杖站在铁门口,军绿色外套上别着枚褪色的军功章,白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他身后跟着漆雕?,黑色运动背心勾勒出紧实的肌肉线条,拳套握在手里,指节泛白。
“令狐老,漆雕姐!”段干?惊喜地喊出声。
令狐?走到亓官黻身边,拐杖在地上顿了顿:“小亓,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当年化工厂事故,这所学校就在下风向,多少孩子受了影响,今天该有个了断。”
漆雕?活动着手腕,关节发出“咔咔”声:“小子,敢在我面前动刀?要不要比划比划?”
月黑雁飞打量着两人,突然笑了:“老的老,女的女,也敢来凑热闹?”他话音刚落,漆雕?已冲了上去,左拳直捣面门,右拳护在胸前,正是当年拳馆里的基础招式“双峰贯耳”。
月黑雁飞慌忙举刀格挡,“当”的一声脆响,短刀被震得脱手。他惊得后退,却被令狐?甩出的拐杖缠住脚踝,“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年轻人,别太狂。”令狐?收回拐杖,眼神锐利如鹰,“你以为就我们几个?”
话音刚落,校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颛孙?穿着职业套装,踩着高跟鞋快步走来,身后跟着太叔黻和壤驷龢。颛孙?手里拿着份文件,脸上带着冷笑:“月黑雁飞是吧?你背后的人挪用教育经费掩盖污染真相,证据我们已经掌握,现在就等警察来。”
太叔黻背着画板,手里握着支炭笔:“我刚才在三楼拍了照,你们藏在天花板里的污染物样本,可是铁证。”
壤驷龢抱着修复到一半的残帛,上面的牡丹花纹在阳光下隐约发光:“这残帛上记录的,正是当年化工厂的排污记录,和你们的样本能对上。”
月黑雁飞脸色惨白,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漆雕?踩住后背。“现在知道怕了?”漆雕?冷笑,“刚才不是挺横的吗?”
就在这时,教学楼里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声,众人一愣,只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小男孩从楼梯口跑出来,手里攥着个破旧的书包,脸上挂着泪珠。
“小远!”段干?惊呼,冲过去抱住男孩,“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让你在车里等我吗?”
小男孩叫段小远,是段干?的儿子,今年刚上小学。他抽泣着指向三楼:“妈妈,上面有个叔叔,说要抓我……”
众人心里一紧,月黑雁飞趁机挣脱漆雕?的脚,从口袋里掏出个黑色遥控器,按下了上面的红色按钮。教学楼里突然传来“嘀嘀”的声响,像是定时炸弹的倒计时。
“不好!”亓官黻大喊,“他在楼里装了炸弹!”
月黑雁飞哈哈大笑:“现在知道怕了?要么交出数据,要么大家一起完蛋!给你们三分钟考虑!”
令狐?眉头紧锁,拄着拐杖走到段干?身边:“小段,你带孩子先撤,我们想办法拆弹。”
段干?摇头:“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们。而且小远说楼上还有人,说不定是他们的同伙。”
颛孙?从文件袋里掏出纸笔:“我们得分工。太叔,你和壤驷去三楼看看有没有其他同伙;漆雕,你盯着月黑雁飞;令狐老,你经验丰富,负责拆弹;我和亓官、段干?一起找炸弹位置。”
众人点头,立刻行动起来。太叔黻和壤驷龢冲进教学楼,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漆雕?死死盯着月黑雁飞,拳头紧握,随时准备出手。
亓官黻带着颛孙?和段干?在一楼搜查,目光扫过墙角的旧课桌,突然停在一张贴着卡通贴纸的桌子上。“这里有问题。”他蹲下身,发现课桌抽屉里藏着个黑色盒子,上面闪着红色的倒计时数字——还有两分钟。
段干?的心跳瞬间加速,握着检测仪的手开始发抖。颛孙?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副手套戴上:“小亓,你懂电路吗?”
亓官黻点头:“以前在废品站修过电器。这盒子是简易炸弹,红线和蓝线连接着电源,只要剪断其中一根就能停止倒计时。”
“但剪错了就会爆炸。”段干?声音发颤,“怎么办?”
颛孙?盯着盒子,突然想起以前处理过的类似案件:“我记得这类炸弹,通常红线是火线,蓝线是零线。但也有可能被人故意反接,这是个陷阱。”
就在三人犹豫不决时,二楼传来太叔黻的喊声:“这里有个人!被绑在椅子上!”
亓官黻立刻起身:“你们盯着炸弹,我上去看看!”他跑上二楼,只见太叔黻正解开一个男人的绳子,那男人穿着白色衬衫,脸上沾着血迹,正是段干?丈夫的老同事——老烟枪。
“老烟枪!”亓官黻惊喜地喊出声,“你怎么会在这儿?”
老烟枪咳嗽着,声音沙哑:“我跟踪月黑雁飞过来的,没想到被他打晕绑在这里。炸弹……炸弹不止一个,三楼还有一个,连接着煤气管道!”
亓官黻心里一沉,立刻掏出手机给颛孙?打电话:“颛孙,三楼还有个炸弹,连接着煤气管道,我们得尽快找到!”
挂了电话,他和太叔黻、老烟枪一起冲向三楼。刚到楼梯口,就闻到刺鼻的煤气味,壤驷龢正蹲在一个煤气罐旁,脸色苍白。
“找到了!”壤驷龢指着煤气罐上的炸弹,“倒计时还有一分钟!”
亓官黻冲过去,看着炸弹上的线路,眉头紧锁:“这个炸弹更复杂,有三根线,红、蓝、黄。而且连接着煤气阀,一旦剪错,煤气就会泄漏,引发爆炸!”
老烟枪突然开口:“我记得化工厂的电路图纸,红色是火线,蓝色是零线,黄色是地线。但月黑雁飞很狡猾,可能把地线和火线接反了。”
太叔黻从画板里掏出炭笔,在墙上快速画着电路图:“如果地线接反,剪断黄色就会短路,反而会引爆炸弹。我们得先确定哪根是真正的地线。”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倒计时数字跳到了三十秒。亓官黻深吸一口气,突然想起段干?丈夫留下的布条——上面绣着个“安”字,针法是他妻子独有的。“我有办法了!”他掏出打火机,点燃布条的一角,靠近三根线。
火焰靠近红线时,没有任何反应;靠近蓝线时,火苗微微晃动;靠近黄线时,火苗突然变大,还伴随着轻微的“滋滋”声。
“是黄线!”亓官黻大喊,立刻用剪刀剪断黄线。倒计时数字瞬间停止,煤气阀也停止了泄漏。
众人松了口气,刚要下楼,突然听到一楼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段干?的尖叫。
“不好!”亓官黻脸色大变,冲下楼去。只见一楼的旧课桌被炸得粉碎,颛孙?倒在地上,手臂被划伤,鲜血直流。月黑雁飞已经挣脱了漆雕?的束缚,正拿着短刀冲向段小远。
“住手!”亓官黻怒吼着冲过去,一把推开段小远,和月黑雁飞扭打在一起。短刀划破了他的胳膊,鲜血染红了工装夹克,但他死死抓住月黑雁飞的手腕,不肯松手。
漆雕?也冲了过来,一记侧踢踢在月黑雁飞的腰上,将他踢倒在地。令狐?拄着拐杖,用尽全力砸在月黑雁飞的背上,只听“咔嚓”一声,月黑雁飞惨叫一声,再也动弹不得。
段干?抱着段小远,泪水夺眶而出:“小远,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段小远摇摇头,指着颛孙?:“妈妈,那个阿姨受伤了。”
颛孙?挣扎着站起来,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我没事,小远别怕。警察应该快到了。”
就在这时,校门口传来警笛声,红蓝交替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操场。月黑雁飞被警察带走时,恶狠狠地盯着众人:“你们给我等着,‘那位’不会放过你们的!”
令狐?冷哼一声:“不管‘那位’是谁,只要危害百姓,我们就不会放过他。”
警察处理现场时,老烟枪拉着亓官黻的手,感激地说:“小亓,谢谢你救了我。当年化工厂的事,我知道很多内幕,我会全部交代出来,还那些受害者一个公道。”
段干?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修复好的荧光材料样本:“这些样本已经交给警方,加上老烟枪的证词,足以定他们的罪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破旧的教学楼和操场上,给这座充满故事的老校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亓官黻看着身边的众人,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突然,二楼的窗户被风吹得敞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从里面飘出来,落在亓官黻的脚边。他弯腰捡起,照片上是一群穿着校服的孩子,在操场上笑着奔跑,背景正是那根锈迹斑斑的篮球架。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1987年,镜海三小毕业照。”
亓官黻握紧照片,抬头望向夕阳,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知道,这座老校堂里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而他们这些普通人,会继续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镜海市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生命。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天空中绽放出绚烂的烟花,红色、蓝色、黄色的光芒照亮了夜空。众人惊讶地抬头望去,只见烟花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安”字,在夜空中久久不散。
亓官黻突然想起段干?丈夫留下的布条,还有那枚绣着“安”字的荷包。他转头看向段干?,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眼中闪烁着泪光。
“是他,”段干?轻声说,“他在天上看着我们,他知道我们做到了。”
令狐?拄着拐杖,走到众人中间,声音洪亮:“孩子们,这烟花是给我们的奖励,也是给所有受害者的慰藉。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没有战胜不了的邪恶!”
漆雕?举起拳头,大声喊道:“对!我们还要继续战斗,守护镜海市,守护我们的家园!”
众人纷纷举起拳头,呐喊声回荡在老校堂的上空,与夜空中的烟花交相辉映。而在他们身后,那座爬满爬山虎的民国建筑,仿佛也在夜色中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突然,亓官黻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他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亓官黻,恭喜你们赢了第一回合。但游戏才刚刚开始,下一次,我会让你们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电话挂断,亓官黻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看着身边欢呼的众人,握紧了拳头。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电话挂断的忙音还在耳边回响,亓官黻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屏幕上陌生号码的数字像烧红的针,扎得他心口发紧。身旁的欢呼声还未散去,漆雕?正拍着太叔黻的肩膀大笑,段干?低头给儿子擦着脸上的泪痕,令狐?望着夜空中渐散的“安”字烟花,军功章在余晖里闪着微光——没人注意到他骤然沉下来的脸色。
“怎么了?”颛孙?走过来,目光落在他紧绷的侧脸,刚处理好的手臂伤口还缠着纱布,“谁的电话?”
亓官黻抬眼,将手机揣回口袋,声音压得很低:“没什么,打错的。”他不想扫了众人的兴,更不想让刚放下心的段干?再添焦虑,可那低沉的嗓音像附骨之疽,反复在耳边盘旋:“游戏才刚刚开始。”
警笛声渐渐远去,老烟枪被医护人员扶着坐上救护车,临走前还回头冲他们挥手:“我会把知道的都告诉警察,一定揪出幕后的人!”亓官黻点点头,看着救护车的灯光消失在青石板路尽头,才转身看向颛孙?,眼神里藏着难掩的凝重:“是冲着我们来的,而且对方很清楚我们今天的行动。”
颛孙?的笑容瞬间收敛,她抬手理了理鬓角,声音也沉了下来:“你是说,我们中间有内鬼?”
“不一定是身边人。”亓官黻蹲下身,捡起脚边一片被炸飞的课桌木片,上面还沾着未燃尽的黑色火药,“月黑雁飞被抓前说‘那位’不会放过我们,现在又有人直接打我电话,说明他们早就盯上了我们,甚至可能一直在监视。”
这时,段干?抱着段小远走过来,孩子已经靠在她怀里睡着,小脸上还带着泪痕。“刚才看你接电话脸色不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轻声问,眼神里满是担忧。
亓官黻站起身,勉强挤出个笑容,伸手轻轻摸了摸段小远的头:“没事,就是警察打来说后续取证的事。小远累了,你先带他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们处理。”
段干?没有追问,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你们也早点回去,今天都累坏了。”她抱着孩子转身,蓝色连衣裙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石,背影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单薄。